罗肯睁开了眼睛。
光线不是很充足,周围是低饱和度的世界,好像灰蒙蒙一层,而四周也安静得像是耳朵被塞子封住了一般。
偶尔有雀叫,风也起来了,刮着枯黄的孤零零挂在干裂树枝上的叶子,发出沙沙的响声,却也不是繁茂时期那种风吹过树的声音,比那要更干脆更响亮,像是老人搓着手,老茧的摩擦,或是蹭着石头。
喏,那树上最后一片叶子被风吹走的画面定格在了罗肯的脑海里。
木制的屋子里透露出一种阴冷,忧郁。罗肯侧了侧身,正好可以看到窗外地面,边上堆着白的发黑的雪堆,小院子空荡荡的,没有人进出的痕迹,倒是有猫狗的爪印。
外面没有行人,没有车辆,如同一座死城。阿法口中的繁华不夜的首都库洛勒尔何时变成了这副模样?
荒凉总是这世间的常态,只要人类稍不注意,自然便夺回一片领地,成为人类口中的荒凉。
罗肯想起来了些事情。罗肯并不自认为是一个虔诚的洛的信徒。
还有什么。没有了。母亲,关于母亲的回忆也有一些。其他的,应该还有。
随着碎片越来越多,罗肯的大脑充实起来,但仍然无法把它们组合在一起,罗肯本质上仍然是个没有过去记忆的人。
“哥哥。”小阿法跑过来了,说道。
“怎么了,阿法。”罗肯摘掉了阿法挂在脸上的掉落的头发。
“吃饭了。”阿法在没碰到罗肯的情况下强行把罗肯拉了起来。
“哈哈,还能这么玩儿?”罗肯顺便整理了一下上折的衣服,然后跟着阿法走出了房间。
昨晚罗肯做了很多工作,把能找到的家人的资料都背了下来,包括自己的,为了寻找这些东西可费了不少力气。
早餐很简单,一人一块面包,一小块烟熏鱼肉,一杯玉米汁。
那些士兵中有强壮的满身肌肉的,还有些瘦得不成样子的,倒是没有大肚子的,种种面孔都存在,女兵也有一些,但就目前遇到的来说不超过五个。他们穿着不知是哪里的军装。
从网上查到的资料来看母亲明明是环境保护组织的主席,为什么能够征集到雇佣兵呢?这些东西完全无法相信。不过资料上看罗肯也是他们亲生儿子,这种资料多少有些不可信。
不是亲生的啊……罗肯果然还是很在意这种事,看母亲的样子自己很久以前就知道这个事实了,所以自己还在这里能够和母亲说上话说明曾经的自己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吧。罗肯喝着玉米汁想到。
但是现在,吃着面包的罗肯又觉得,自己家的关系已经混乱到整理也要费事的程度了吗?那个死去的妹妹却老老实实地写着是父亲的女儿却非母亲所生,这个有多少真实的成分罗肯也不清楚,既然是已经去世的人,在探讨什么也没有意义了,包括父亲,还有两位叔叔……就让这些成为流传的过去的故事吧。
不过,流传不起来呢,都是罪人啊……罪人。
这段故事看来只能以此收场了吧。
洗手后罗肯回房间打开了电视。
“近日因化学武器导致的死亡人数上升至19703人,仅有三例抢救成功,但身体所受的伤害是不可逆的,现在化学物质预计已经扩散到西南部海岸线以北1900千米左右的地区,提醒当地居民注意佩戴口罩,除非必要不要出门,尽量避免开窗。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找到治疗的方法,但是,物质浓度会随着范围的扩大而减小,我们有信心……”
“你有信心?死亡率快接近99.99%了,”虽然中招是概率问题,但一旦得上几乎是必死无疑,罗肯说道,“这样下去早晚会……人口会大幅减少的……咦?”资源是有限的……不,这么想的话自己就不再是人了,但是作为能活下来的一方罗肯也感觉自己很幸运。
“昨日,科塔姆悸先生亲自到火山岛视察,监督岛上工程建设,现在岛上的基础设施已经基本建设完毕,正在进入第三阶段。”罗肯换了个台,依旧没有娱乐节目。
科塔姆悸先生为什么要把事情做到这种地步呢?完全是没有必要的,就算加上梅林几的支持,他难道不知道权衡利弊吗?跟着拉纳布图混有什么坏处吗?
不对,罗肯明白了,是因为梅林几无法控制库洛勒尔王陛下啊,他们怕了。不过,他们在怕什么呢?罗肯如果记得,那肯定是能答出来的,因为罗肯有着和父亲在一起谈话的一些碎片化的记忆。
罗肯决定了,为了这段真正的故事可以流传下去,罗肯愿意成为诗人。
不过现在罗肯还有事情要做,阿法妹妹要罗肯帮助锻炼能力的使用。
关于如何提高,罗肯不懂,只能在一旁看着像是魔法一样的东西。
“阿法?累了吗?”阿法气喘吁吁地靠在树上。
“哥…哥哥呢?你不累吗?”阿法弯下腰然后抬起头,喘出的气都化作了白色。
“我又不会魔法,只是站着怎么会累呢?”罗肯把一瓶温水怼在阿法手上,“喝点水吧。”
“谢,谢谢哥哥。”阿法一口气喝完了水,咳嗽了几声,罗肯吓坏了,赶紧拍了拍阿法,“没事,已经好了。”
“刚才很危险的,下次喝水要一口一口的,知道了吗?”罗肯又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什么时候这么像“讨厌的老哥”了……那句话?那句话罗肯好像在哪里听过。
“怎么了?”阿法把瓶子砸在罗肯手上制止了发呆,问道。
“没什么,想起来以前的事儿了。”罗肯拧了拧水瓶的盖子,发出支啦的摩擦声。
“都想起来了?”阿法那高兴的心情都写到了脸上。
“那倒没有。”阿法瞬间低落起来,那表情变化快得能让罗肯笑一整天。
说起来,母亲那边还没有什么消息呢。
“继续吧。”阿法站了起来,然后把有门一半宽的树砍倒了,让它缓缓落在地上。
今天的太阳只是穿过云彩的一个小白点,世界依旧是灰色的,院子里的积雪还是那么又黑又白,融化过的雪水现在又冻上了。
唯一的一点彩色,如果这么说的话,那只有自己手上待着的墨绿色水杯与阿法身上红色的披肩。
阿法将树枝上还残留的雪蒸掉了。族长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罗肯的身边。
“知道我们为什么迁徙吗?”爷爷今天的嗓音略带沙哑。
“不知道。你说过你们能忍受严寒的吧。”罗肯问道。
“那是没错,我们和其他的某些阿赞多亚人决裂了。”爷爷清了清嗓子,“只有加入你们了。”
“决裂?”罗肯摇摇头,表示没有理解状况。
“是啊,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爷爷说道,“要是能知道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