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已经听不见枪声了。
拉顿昏昏沉沉的睡了去。再次醒来时周围还是一片黑暗,估计是停电了,而此时周围的鼾声也比较大且此起彼伏。拉顿抬起胳膊按了下了手表屏幕,现在是三点十六分。拉顿依旧是疲倦无比,懈怠,以一种自己都认为无可救药的状态来逃命可不是什么好事。但毕竟还有工作要做,拉顿对这那面旗,对着国王陛下以及洛发过誓的,这些至少是支撑着自己走到现在的动力。
竟然死了人……拉顿感觉自己有些可笑。这些年里可没有一个人在拉顿的职责范围内受伤,一个也没有。毛利萨还是第一个呢。糟糕,想到这里拉顿又想起来了那个身世无比复杂,笑起来很好看的又有些叛逆的女孩了。这一定是洛对我的惩罚,拉顿想着,我活该。
到这里拉顿是无论如何也睡不下去了。拉顿坐起来拿出手枪,退出弹匣,轻轻拉动套筒,大拇指将空仓挂机卡上,然后把退出的子弹捡了起来重新按进弹匣。
正在值夜班的格兰瓦正好巡逻到这里,突然停住了。身边停着的小推车开始抖动,幅度渐渐变大,上面的笔被震落下来。
“卧槽,长官,”格兰瓦眼睛直直盯着拉顿背后的玻璃幕墙,先是自言自语般说着,然后大喊,“所有人卧倒!”
拉顿感觉后背先是像冲热水澡般温暖,随后是疼痛,剧烈的疼痛,酸酸麻麻的让拉顿站不起身来。在那照亮了整条走廊的黄光通过医院洁白光滑的墙反射过来刺进眼睛的那一刻,无数花生米大小的玻璃块飞溅过去,将那火光分解成七彩的梦幻的彩虹般的光芒。与那花生米一同飞向墙壁一边的还有千疮百孔的惨不忍睹的格兰瓦……
“格兰瓦?”格兰瓦血肉模糊的脸庞渐渐在倾泻而下的灭火水雾中消失,周围的一切都模糊起来,再加上强光的刺激拉顿眼前的黑影也挡住了大部分视线。
“伟大的洛及诸神。塔兰万岁。”格兰瓦只留下了这句话。拉顿扯下了他的名牌。
“我不会忘记你的。”作为同事,格兰瓦经常会照顾更年轻的拉顿,拉顿知道自己若是没有他也不会走到今天。
地板开始下沉了,墙内传来巨大的咔嚓声,就像是之前出车祸的撞击声般,但比那大上一百倍。断裂的电缆打着火花,到现在为止拉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洛西卡,我们得走了。”拉顿抱起洛西卡,然后对对讲机说道,“全体注意,重点保护洛西卡殿下安全,到西区集合。有人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一架飞机撞上了医院。”
“哦,该死的。”拉顿把耳机戴在洛西卡头上。
“哦。”洛西卡已经听说了毛利萨的事,现在的她完全没有之前般欢快了,拉顿也不欢快啊!即便心理辅导不是拉顿的强项,但是这项工作也是要做的,等到安全些。
现在这孩子只剩下母亲还在世,拉顿决定带洛西卡去和在多沙拉夫联邦共和国访问的殿下汇合。
“辛巴!”洛西卡挣脱了拉顿向楼梯口跑去。
“洛西卡?”拉顿跑着跟了过去,果然是辛巴。拉顿记得自己嘱咐过队员要它在家等着,要不然这家伙肯定会跟来。
如此一来,巴塞亚的情况肯定不容乐观,按照计划巴塞亚留守的警卫会每小时向这边负责巡逻的队员交流一次情况,但现在也无法知道格兰瓦是否联系上他们了。为了保证安全拉顿一方只负责接收,避免发出去的信息暴露两位王伟继承人的位置,至少是向敌方暴露。拉顿决定按照原计划等待他们的报告一个小时整,这之后就要按照最坏的打算行事了。
但辛巴带来的也不全是坏消息,它至少可以安慰一下洛西卡。安慰人这方面拉顿承认辛巴比较厉害。
“现在不是庆祝团聚的时候,公主殿下,”拉顿把狗抱起来,然后对赶到的队员米露说道,“带上她,新命令,”拉顿按下对讲机,“我们开始逃命了。”
“拉尔陆加,坎尔的情况怎么样?”拉顿通过对讲机向在三楼照看一同前来治疗的伤员的拉尔陆加问道。
“他可以走。”拉尔陆加说。
“收到,去医院后门集合,我去开车。”拉顿和米露准备从楼梯跑下去,就在拉顿要迈腿的瞬间楼梯塌了,下行了一段后慢慢停下来,摇摇晃晃的拉顿带着米露从窗子跳了出去。
这会拉顿无奈的望着已经向一侧倾斜的医院大楼按下对讲机喊道:“你们快下来!”
就在这时辛巴挣脱了拉顿,飞般跑向了解体倾斜的大楼,从门钻了进去,拉顿胳膊上几道爪印渗出了血。
“辛巴!”背后已经在车里的洛西卡哭着喊出来。
它在想什么?拉顿想不清楚。它没有理由那么做,辛巴一直都是一只聪明而胆小的狗,一直都是。
停车场挤满了逃生的人,医生,病人,警察……然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了枪声,人群开始一片接着一片倒下。不,这可不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拉顿急忙跳进了车里。
“别看。”米露用手挡住了洛西卡眼睛。
“呼叫拉尔陆加!呼叫拉尔陆加!”拉顿边执行电驱发动机的开车程序边按下对讲机喊道。
“我们出来了。”对讲机里终于传出了那令人激动的声音,因为那一刻,楼彻底塌了,浓重的烟尘覆盖着目之所及的一切。
突然,拉顿看到了几发曳光弹的轨迹扫过车子,橙红色的火苗蹿出前行李舱盖——那下面是锂电池组。
“草!”拉顿狠狠地拍了下方向盘,“快下车,找掩护。”
“长官,我看到车子了,它着火了。”对讲机说。
“我知道了,计划有变,掩护洛西卡殿下离开这里。”拉顿打开了车门下车,然后并没有关上,“西北角应该是河堤了,我们乘船离开。”
“你还有B计划?”米露问道。
“原来没有。”拉顿说着对着对面开了两枪,压制一下敌人,“趁现在,快走!”
因为烟实在是太浓了,拉顿没法看清太远的地方,远处有个垃圾袋一样的东西在风中飘舞,不对,那是个趴在地上痛苦挣扎的人。拉顿摇了摇头,心里大喊道,不,现在不是时候。
“快起来。”拉顿还是跪下来背起他,追上了正在掩护的队友们。
在河堤下,一座大桥下面,拉顿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拉顿很久没这么大口喘过气了,不是因为别的,那股烟还让拉顿到现在还没有停下流泪。
“公主?”那个被拉顿救起的年轻人惊讶地看着那个满脸是土,头发脏兮兮,衣服也被尘土覆盖的女孩。话说回来大家差不多都是这样的。
“才发现啊。”拉顿轻轻叹了一句,正给年轻人包扎着。
年轻人急忙低下身伸出手要和她握手。但是洛西卡只是抬头看了看他,最后还是礼貌性的和他握手了。
“谢谢你们救了我。”年轻人鞠躬说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拉顿和几位队员一一对视了一下,大家都点了点头。
“你有船么?”拉顿问道。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确实有船,但超出计划的是他有的是一艘海船,而不是能从城市河库洛勒尔河河道开走的快艇。
此时的拉顿有了一个设想,流亡政府,但感觉还是为时尚早。
今天凌晨的经历绝对是拉顿最疯狂的经历了,因为身为特勤员兼保安的拉顿参与了一起偷车案作案的全过程。
日出的港口可以看到金灿灿混着暗蓝色的海水,这里是塔兰新港,不同于已经沦陷了的旧城的那个文物级的港口,这里是按照国际标准建造的巨型港口,也是全塔兰最大的港。
这里目前是安全的,不知为何整座城市又陷入了沉寂,一切都是那么突然,让人摸不着头脑。军队正在巡逻,维持后方的秩序。大多数军人都撤离到了离港口不远处的几处街道建立了防线和重兵把守的检查站,几架战机正在天空盘旋。
有传言称他们这些巡逻的军人在这里不只是为了维持秩序,而是和后方的国际机场一样,如果有可能落入敌手,一定保证它们是不能使用的。
一直到现在巴塞亚宫殿那一边也没有传来消息。有太多的人遭遇了不幸,而拉顿深知自己没有时间去纪念。拉顿想起了昨天下午自己对毛利萨所说的,活下去,那是因为因为唯一能做的只有活下去。
之所以一直没有出港,是因为这艘尼古拉瑟的KDH_5092船迟迟得不到军方的放行许可,从无线电上来看,他们似乎有意阻拦所有的船出港。
拉顿搓着手,走出了船舱,此时天空已经很亮了,明晃晃的甚至有些刺眼,蓝蓝的天空有几只鸟飞过,向着旧城的方向。现在拉顿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说鸟儿是自由的了。
“洛西卡?”洛西卡眼睛红红的,坐在拉顿旁边。
“我想让那些人付出代价。”洛西卡攥紧了拳头,“杀害我父亲的人,杀害我姐姐的人。”
“还有杀害了你的人民的人,洛西卡殿下,”拉顿说道,“是的,他们会的,而且我们不会忘记,永远不会忘记。”
拉顿拍了拍洛西卡的肩膀,起身走进了船舱,到了电台旁边,调整识别码为TRN_ONE,然后拿起话筒,按下按钮。
“呼叫管制,这里是塔兰皇家海军一号,请求启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