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皇宫西北方的一隅。
“吃饭了,”一个年纪稍大的肥胖的嬷嬷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发黄的结成团的米饭,以及一盘五杂平盘,一看便知是吃剩了随意放置在一块的。
那嬷嬷也没敲门,直接走进去,扫了一眼躺在几块木板拼接的床榻上,“砰”的一声将两个碗碟扔在了掉了漆的桌子上,洒出些汤水。
“你今天第一天来,就吃这个,爱吃不吃,明天也只有一餐,”说完也不等人回话,便走了出去。
许久,躺在床榻上的人动了动身子,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咯吱咯吱”的作响,走到唯一的一个像样点的桌子前,瞥了一眼被随意搁置在上面的饭菜,已经无力再纠结什么了。
拉开仅存的一把还算完好的凳子,坐着拿起筷子,也不看那菜碗之中,到底放的是什么菜,使劲扒拉两口,僵硬而机械的咀嚼,咽下。
忽然,俞浮衿冷汗直冒,掉下了碗筷落地,握着喉咙,“额……啊……”
窗外,方才送饭菜进去的嬷嬷见了,这才装作若无其事的离开,走到宫殿旁边的一个小树林之中,“嘿嘿,都办妥了,保准她今后再也说不出话了。”
一个蒙着黑面巾的人点了点头,从袖子中拿出一包银子,并一小包药粉,“这是让人无力的药,你每次下到她的饭食里,放心,不会让她死的。”
俞浮衿即使不能说话,那也不能让主子安心,毕竟她还会识字。
嬷嬷听着他雌雄难辨的声音,也不敢多加追问,想必也知道定是宫里哪位主子的吩咐,刨根到底,只怕她活不到明日。
连忙接下,“老奴一定办妥,你放心。”
“办妥了少不了你的好处,”留下一句话,人影匆匆闪过。
……
关雎宫
“娘娘,大公主派人给你送来了几个荷包,”听瑶在苏静翕梳洗之时,说道。
苏静翕净了脸,把手放在洒满玫瑰的水中浸泡,“人呢?可还在?”
“听闻娘娘还没起,便走了,是慧林亲自送过来的。”
苏静翕点了点头,“搁着吧。”
“娘娘,大公主她……”代曼在一旁听着,闻言便问道。
苏静翕心情不错,好脾气的为她解释,“是金嬷嬷的主意。”
“金嬷嬷?”代曼还是不解。
不等苏静翕再说话,听瑶便道,“她这是想要向娘娘示好,表面上是感谢娘娘相帮,实际上不过是想要娘娘庇护她们。”
荷包是不是亲手所制都不重要,即使是出自大公主之手,但是也不是多名贵的东西,尤其是对于如今的娘娘而言。
她们在这个当口给自家娘娘送东西表感激,也不过是示好罢了,好寻求继续的庇护。
“若是她们再送东西过来,只管接下,但不必呈上来了,”苏静翕用柔软的布帛擦了擦手,复又搁置在托盘里,走了出去,“摆膳吧。”
“娘娘,皇上命人给你送来了许多桃子,只是特地叮嘱了,娘娘不许多吃,”用过早膳,小夏子便带着人过来了,行完礼说道。
苏静翕嗤笑了一声,“小夏子如今是越来越得你师傅的真传了。”
小夏子腼腆的笑了笑,摸了摸头,“娘娘取笑奴才了。”
“好了,你回去告诉皇上,本宫定当遵旨,不敢忤逆,让他放心吧,”苏静翕示意听瑶递给他一个荷包,说道。
小夏子也不推辞,笑着收了,纳入袖中,“娘娘放心,奴才一定好好转述娘娘的话。”
“嗯,”苏静翕应了一声。
“娘娘,你可当真不能多吃,”听瑶见人都走了,不放心的再一次劝道,“不止是桃子,便是之后的荔枝、龙眼,那是碰都不能碰的。”
苏静翕撇了撇嘴,“知道啦,本宫又不是小孩子,”想起什么,“宫里能不能弄到新鲜的羊奶啊?”
听瑶对此显然不如代曼熟悉,于是等着代曼回答。
代曼仔细想了想,“娘娘,宫里的集宠房里似乎养了几只羊,御膳房有时候所做的膳食中需要用到羊奶。”
苏静翕想了想,“你找人去那里先弄点羊奶过来,要新鲜的,拿回来,用杏仁一同放在锅里煮过,再端上来。”
代曼也不多问,直接应了声,便出去了。
“娘娘,你要羊奶作甚啊?”听瑶不解。
“羊奶可以喝么?”
听瑶点了点头,“羊奶当然可以喝啊,可是会很腥,娘娘能够受得了么?”
“嬷嬷觉得呢?”苏静翕瞥了一眼站立在一旁的夏嬷嬷,问道。
夏嬷嬷点了点头,笑道,“娘娘方才不是说用杏仁煮过么,奴婢以为这样也许能够去了腥味。”
苏静翕也笑了笑,“本宫听说喝羊奶对孕妇很好,所以才想试一试。”
听瑶有些纳闷,她自小与自家娘娘一块,并未听说过这一说法,可是也只不过是纳闷罢了,也不会傻得提出来。
“以前本宫的娘亲说,许多贫苦人家的女人生过孩子过后,因为奶水不足,便让孩子喝自家养的羊奶,孩子长得也很好呢。”
听瑶闻言心里的那点纳闷也消失了,原来夫人便是名门闺秀,见识自是不少,经常与自家娘娘谈论。
夏嬷嬷眼里露出两分笑意,“可不是,许多人家并请不起奶娘,便让孩子喝羊奶或者牛奶,一样长得好。”
并不是所有人生孩子,都有银钱请得起乳娘,那些基本上是有钱的官宦人家才能那个资本,宫里自是例外。
大部分的贫苦人家,不仅请不起奶娘,有时候奶水充足了,还得靠奶水挣钱,去有钱的人家做奶娘,给别的孩子喂奶,自家的孩子自然只有喝羊奶或是牛奶的份了。
“娘娘要不要问过太医过后再……”听瑶还是有些不放心。
别人如何是一回事,但是自家娘娘却不同,如何能与其他人相提并论。
苏静翕淡笑了一声,“本宫看你是想问过皇上再说吧。”
听瑶心虚了,她确实有此打算,正准备说话,门外传来声音,“问朕什么?”
“臣妾参见……”苏静翕还没起身,便被他制止了,只好继续心安理得的坐在椅子上。
“奴婢参见皇上,”旁边两人皆行礼道。
宗政瑾坐在她旁边,挥了挥手,“你还没回答朕呢。”
苏静翕嗤笑了一声,“皇上以为是什么呢,只不过是臣妾方才想喝羊奶,听瑶这妮子不愿意,担心臣妾喝羊奶不合适,想要请示过皇上再说,却借口要问太医。”
宗政瑾被她惟妙惟肖的模仿逗笑,转头看了一眼笔直站立在一旁的人,“你做的不错,去找苏顺闲领赏吧,下次也该这样。”
听瑶一喜,她还以为皇上会怪罪呢,连忙行了一礼,“奴婢谢皇上赏。”
“夏嬷嬷也觉得喝羊奶合适?”宗政瑾又去问旁边的人。
夏嬷嬷不敢托大,“回皇上,正是如此。”
宗政瑾却并不放心,“苏顺闲,派人去问问太医吧。”
苏静翕在一旁听的有些无语,他未免太过谨慎了,不过她却不会傻乎乎的阻止他的好意。
有他为她保驾护航,她相信,她定然能够平安的生下这个孩子。
“太医说你这次可能没有孕期反应,看来这个孩子很乖,十分体恤他的母妃,果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宗政瑾起身把她从座位上抱起来,放在腿上。
听瑶与夏嬷嬷连忙退了下去。
苏静翕横坐在他腿上,一手握着他的手,一手环住他的脖子,“是啊,所以他肯定是个十分贴心的小棉袄,长大以后也会爱护他的母妃。”
“小棉袄?”宗政瑾摸了摸她的肚子,调笑道, “这个形容不错,他是你的小棉袄,那朕是你的什么?”
苏静翕挑了挑眉,“如果定要以衣裳相比的话,臣妾以为,皇上定然是臣妾的寝衣。”
宗政瑾被她逗笑,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你知不知羞?”
他堂堂一国之君,被人形容成见不得人的寝衣,当真是……无法用言语形容这种感觉。
苏静翕傻笑,两手抱着他的脖颈,凑近他的耳边,“皇上不想么?”
宗政瑾被她的动作弄得十分不舒服,火气直冒,明晃晃的挑逗,他自是不可能没有反应。
抱着她起身,往内室而去,“朕想要,所以你不能拒绝了。”
苏静翕大惊,瞪着眼睛望着他,她真的只是想问他愿不愿意做那寝衣而已,不想要便罢了。
不等她多说,宗政瑾便把她搁置在榻上,俯身凑过来吻她。
即使两人已经相濡以沫多次,但是每每苏静翕都控制不住自己,情不自禁的配合着他的节奏与动作,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良久,宗政瑾放开她,拇指轻轻蹂躏着微微红肿的朱唇,瞥了一眼她湿漉漉且无助的眼眸,当真是不想强忍了。
他刚刚真的只是想逗逗她而已,只不过某人想要自食其果,他自然乐意配合才是。
于是,苏静翕再一次栽在了自己的无知与他的无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