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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人总是这样,在经历了各种困难和挫折的磨砺的时候,往往会怀念曾经幸福的故事与美好的时光,似乎可以借此聊以慰藉受伤的心灵,继而忘却眼前所有的不幸与忧伤。

此时此刻,经历了中毒赔偿事件沉重打击的范忠诚怀念起了自己的创业之初。

记得那还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期,自己刚刚结婚不久,范忠诚和何桂花小两口急于把日子过好。可他们越是急于求成,越是处处碰壁,一度心情低落,情绪一团糟。

有一段时间,范忠诚总是一直反复琢磨着同一个问题: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人,要做成一件事情咋就这么难呢?就这样消沉下去,还是另找出路呢?人活一辈子,不能总是让人瞧不起吧?

在经历了艰苦卓绝的思想斗争之后,范忠诚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并为此发出了一番心灵的呐喊:哪怕再苦再难,也决不放弃希望!决不能做一个被人唾弃的懦夫,更不能做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要知道,每个人的人生道路上,总会有坑坑洼洼、曲曲折折。一个人,在现实生活中遇到各种困难和挫折在所难免,但决不能就此消沉,更不能自暴自弃,从此失去生活的阳光与色彩。我要重新振作起来,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我要彻底打起精神,鼓起生活的勇气,向各种困难与挫折发起坚决的挑战,与各类艰难险阻做坚决的斗争!

为了切实改变别人对自己的看法,范忠诚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就在进入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第一个年头的过年前夕,筹钱买来全社第一台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机。这,在全社引起了轰动,几乎全社的男女老少都来到范家小院看热闹。

每天吃过晚饭,社里的一群娃娃们争先恐后地冲进范家小院的这间上房里,互相拥挤着坐在电视机前的这块土地上,就为了争抢前排的一个最佳位置。随后而来的年轻小伙子和姑娘们,再也没有了以往房前屋后偷偷摸摸谈恋爱的样子,而是像参加每天一次的情人约会一般,满怀激情与兴奋地赶到范家的这间上房里,盼望着好好欣赏一集精彩的电视节目。还有,那些年轻的媳妇和婆姨们顾不上刷洗碗筷,那些操持家务的青年男人们顾不上伺候后院的牛羊,连那些白胡子老大爷也顾不上抽一锅子旱烟,纷纷提着凳子、搬着椅子,像赶集一样匆匆忙忙热热闹闹地向范家小院这边冲来。

短短十来天时间,范家小院里上房的房门都被挤破了,房里唯一的一张大炕被坐塌了两回,仅有的几把桌椅早就被人们挤得散了架。你看看,今晚还不到七点,电视节目还没有正式开始,十几个平方米的一间上房里,已经挤了快七八十号人。有些因为来晚了而实在挤不进房里的老大爷和老太太,只好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眼巴巴地守在窗户外面,隔着窗户玻璃往里面费力地张望。

再看范家小院外的马路上,还有三三两两匆匆忙忙收拾完了家务而风风火火往这边赶的社员。不为别的,就因为今天播放电视连续剧《西游记》的第七集和第八集。万一错过了这两集精彩的电视节目,那还不得让人们心里急得慌死呢,第二天哪儿还有心思上地干活啊!

眼看社员们都快挤成了一团肉酱而仍然无法满足更多人看电视节目的愿望,家里的桌椅板凳和睡觉的大炕也随时都有被压坏或挤塌的危险,范忠诚只好把这台全村唯一的宝贝电视机搬到了院子中间,好让所有的社员们都能看上心仪的电视节目。

好不容易把电视搬到了院子中间,可电视信号线翻过来掉过去地试,把电视机头顶上的内置天线扳来扳去地调整,电视屏幕里始终是雪花闪闪、杂音嗡嗡,硬是调不出像样的图像来。有人仔细抬头一看,栽在院子西侧高达十几米的电视外接天线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让鸟儿造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柴草窝来。

哎呀呀,一定是这个鸟窝闹腾的!范忠诚嘴里嚷嚷着,用手指将人们的视线引向了天空。

正当社员们指指点点左顾右盼不知所措的时候,这个从小调皮任性惯了的范家老四范怀英,居然光着背、赤着脚,挤出人群,如同一只灵巧的猴子一样,“噌噌噌”地向眼前的这根十几米高的木头天线杆子顶上爬了上去。

一转眼工夫,范怀英已将天线杆子顶上的鸟窝捅了下来,然后又像脚底板安了滑轮一样,赤溜溜地从天线杆子上滑了下来。再经大家齐心协力把天线杆子转来转去地调了几圈,电视机里很快就传来了《敢问路在何方》这首好听的音乐,电视屏幕上果然看到了那只神通广大的孙猴子,挥舞着金光闪闪的金箍棒,驾着一朵祥云迎面而来……

当然,范忠诚深知,仅仅得到乡亲们这种表面上的认可还远远不够。只有从根本上改善家境,带领乡亲们共同发家致富,才能获得大家的尊重。可是,要做到这种彻底改善,又谈何容易啊?

在以往的生产劳动实践过程中,细心的范忠诚逐渐发现,传统的人民公社化的大集体劳动,仅靠简单的人力和畜力为主的原始生产,不仅让参与劳动的村民感到身心非常疲劳,而且生产效率极为低下,在很大程度上造成了生产力倒退,以及劳动力的巨大浪费。

于是,酷爱思考和勇于尝试的范忠诚就想,怎么样才能更好地减少人们的劳动量,而有效地提高劳动生产率呢?

在平时的看书学习过程中,以及在后来的不断思考和反复琢磨之后,范忠诚居然在一片茫然之中,突发奇想:为什么不能大胆地进行尝试,通过引进时下非常稀缺而实用的拖拉机和相关的农业生产机械设备,以先进的机械化生产来代替原先落后的人力和畜力劳动呢?这样一来,不就可以大大地解放农村劳动力,进而提高整个村子的劳动生产效率了吗?

当范忠诚把个人想法向一些亲戚朋友和社员说了以后,他们大都嗤之以鼻,说他简直是痴心妄想、白日做梦,还报以轻蔑的嘲笑,说他想发财都想疯啦。

是的,现实情况是,当时全村尚且没有一台拖拉机,而范忠诚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家庭,自己家里更是一穷二白,哪里能够拿得出购买一台拖拉机的巨额资金呢?

再说,当时大家也都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过拖拉机的影像,这个东西的实体模样究竟是个啥样子?买回来后谁会操作?究竟怎么样用于劳动生产?它到底能有多大的使用价值?而且,如果花费了天大的代价,最后失败了怎么办呢?这一系列的问题,无时无刻不困扰着范忠诚。尤其令人头疼的是,购买这样一台拖拉机的巨额资金,究竟从哪里来呢?这,才是所有问题的核心和焦点啊。

面对各种现实困难和挑战,除了艰苦奋斗、迎难而上,范忠诚还有别的更好的选择吗?

也许,上天早已经注定了每个人的人生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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