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市下水道的样式属于比较常见的拱形通道。
从井口下来，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终年没有灯光的漆黑环境、始终流淌污流的水道、随处可见的鼠虫以及令人做噩梦的难以言喻的气味，跟三到五米之上的城市形成鲜明对比。没有来过的人，不会明白这里汇集的是什么，如果说城市属于光鲜亮丽的外衣，那么下水道就是包裹在外衣之中，被人刻意忽视的另一面。
苏云戴好口罩，左手穿上机械臂，右手握住水果刀。
下水道是城市生态环境的重要组成部分，大量污流在这里被细菌分解，走向自然循环的第一站。如果生态环境正在发生变化，下水道也是最直观受到影响的地方，这是苏云冒着可能的危险前来的原因之一。
大约两米宽的拱形通道里，一条台阶缓缓向下延伸过去，吊顶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挂着白色LED灯，显得环境更加幽深。
从台阶下去，进入下水道的主体部分——污流通道。
一条难以言喻的污流出现在苏云面前。
“没有发现老鼠。”
苏云仔细观察：“昆虫倒是比较多，墙上、管道上、角落里至少有100只蟑螂。”
继续前进，苏云发现地面有堆积的奇怪残留物。
“是老鼠药，似乎被扒动过。”苏云有些疑惑：“这一堆应该有50g了，需要用这么大剂量吗？另外，我还没有看见死老鼠。”
又向前走了十米，几条长长的斑驳的焦痕出现在地面上，现场散落着许多沾着血迹的尖锐铁刺。
“是高温火焰产生的焦痕，应该是火焰喷射器。这个应该是射钉枪的钉刺。”
“唧唧……”前方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在蠢动着。
“政府似乎对下水道的某种生物进行过围剿，应该是有杀伤力、会危害到市民安全的生物，但是并没有大张旗鼓，而是偷偷摸摸的在做，这是为什么？”
一只灰黑色的大老鼠沿着墙根跑了过来，猩红的眼珠观察着苏云。
“博文的描述有差异，这老鼠并没有家猫大小，大概就比大家鼠大了三分之二，仍属于正常范畴。”苏云朝着老鼠走过去。“眼珠是红色而不是黑色的，大概是某种变异。”
“唧唧！”老鼠有些退缩。
苏云手腕一抖，水果刀脱手而出，从老鼠的头部刺入，将它钉在地上。
“唧——”老鼠的四肢抽搐了一下，整只鼠瘫倒在地，血迹从头部蔓延开来。
苏云提起这只鼠仔细观察。
这是一只毛色黑灰的鼠，尖脑袋，尾巴长，四肢短小，乍一看似乎没什么令人注意的地方，然而苏云发现它背后脊柱上有一个凸起的肉瘤，虽然被毛发掩盖着，但还是被他发现了。
“唧唧！”
“唧唧！”
“唧唧！”
好像捅了老鼠窝，四面八方响起老鼠愤怒的叫声。
苏云靠着墙站定，只看见一条灰色的地毯蔓延过来。
“希望不要弄脏衣服。”苏云皱了皱眉。
……
“凉子姐再见。”
“你们也再见。”
光明孤儿院门外，白月凉子将两个孩子送进大门，一个六十多岁穿着朴素的女人叹息道：“让你费心了。”
“特蕾莎老师，不用这么见外。”
特蕾莎是孤儿院的院长，也是一手把白月凉子养大的人。
“你这么善良，即使出了孤儿院也念着这些孩子，我担心会影响到你的个人生活啊……”特蕾莎枯瘦的手掌摸了摸凉子的脸颊，忽然说道。“今天是跟男孩子一起去的吧？”
凉子羞红了脸：“不是您想的那样。”
“他有没有说孩子们什么？”
“他很绅士。”
“好，好。”特蕾莎念叨着，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好。
两人进了房屋就座，特蕾莎神色恍惚：“十六年前，你还是个这么小一点的婴儿，如今却长得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房间的陈设与其说是朴素，不如说是简陋，许多家具不是塑料制品，就是看起来用了很久的退休货。
凉子抿了抿唇：“多亏了您的照顾。”
“我如今的心愿，就是希望能看到你走进婚姻殿堂的那一天。”特蕾莎握住凉子的手，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呵呵，在学校有没有中意的男孩子啊？”
凉子本想说没有，但是看到特蕾莎期待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凉子，不要被过去束缚了，你的过去无关紧要，你已经从这里离开，用新的心态面对新的人生吧。”特蕾莎缓缓说道：“孤儿院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已经找好了公积金，哪怕哪天我不在了，孤儿院也能好好地运作下去。”
白月凉子猛地一怔，只感觉悲恸的情绪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她急忙低下脑袋掩饰自己的泪水，哽咽地说：“不。”
“乖孩子，总会有那一天的。”
凉子只是拼命摇头。
“傻姑娘……”特蕾莎叹息道。“算了，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光明孤儿院在四环线之外，距离凉子的住处足有一个小时的车程。
走出院门，凉子回头看去，发现特蕾莎向她挥手，枯瘦的身体显得那么单薄，她又悄悄哭了起来。
……
一片凌乱的狭窄走道。
满是臭味的地方，如今被血腥味掩盖，渡过鼠群最初的狂热攻势之后，苏云越发得心应手，不管是几只，十几只地扑上来，对他来说也只是送死而已。
被斩首，被巨力碾压，被开膛破肚，这样的死法比比皆是，破碎的鼠尸躺了一地。
目睹族群被屠戮的惨状，老鼠们终于表现出畏惧的情绪，一窝蜂地撤走了。
血液从刀锋间和机械臂的指缝间流下，苏云挥了挥水果刀，血迹在地上溅成一个圆。
“回去需要换洗衣服了。”
苏云用刀尖拨动一只去了头的老鼠，翻到脊背那面，他发现这些老鼠背上都有奇怪的肉瘤。
不像是脓疱，反倒像某种器官，从背上新长出来似的。
切开肉瘤，一条蠕虫忽然钻了出来。
这条蠕虫像是环节动物，靠着蠕动爬行，显得颇为吃力的样子，它的体表遍布奇异的花纹，充满疯狂和混乱的感觉，光是看着就让人不舒服。
“寄生生物吗？”苏云拿出一个小瓶子，将蠕虫夹起来放进去。
一连切开三个肉瘤，苏云发现全都有蠕虫。
“也许是群体性寄生。”
寄生虫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东西，人类在漫长的演化过程中不知道多少次跟它们打交道，有的已经消失在生物圈里，有的变成人体的一部分，有的已经妥协，与人体达成微妙的平衡。
不过每种生物都是由漫长的时间演化出来的，哪怕是新兴物种，也要至少十万年才能站稳脚跟。苏云从来没听说这种会寄生老鼠，还能在老鼠背上形成肉瘤的寄生虫，这就显得很奇怪。
离开下水道，苏云找了个水龙头清洗了机械臂上的血迹，这才回到家里。
“回来啦？”苏小婉坐在往常的位置看着肥皂剧，没好气地说：“怎么十点钟就回来了？”
苏云感觉她的情绪有些低落。
“怎么了？”
“哥你看完电影才八点吧，她没请你过夜吗？”
“没有，看完电影我就去别的地方考察了。”
苏小婉脸色稍荠：“那……那你们玩得开心吗？”
“她似乎还算开心。”
“哥你到底会不会约会啊，不会一直就摊着脸看电影吧！”
“……”
“啊——真的是，果然还是要本小姐来带你才行啊，不然这样下去你们可要无疾而终了！”苏小婉露出无奈的表情。
“是吗？”
“对的呀，你们俩坐在一起，居然啥事儿都不干，对方会以为你这人有问题！”
“但是我们并不是坐在一起，中间还隔了两个人。”苏云解释道。“她带了两个小孩子一起来的。”
苏小婉感觉心情凌乱了：“那不是更没戏了吗？人家压根没当约会来看啊！”
“是这样吗？”
苏小婉连连点头：“你没有说很失礼的话吧？”
不知道为什么，苏云感觉她像以前漫画书里提到过的狗头军师。
“我先洗澡了。”苏云决定等会儿再继续这个没有营养的话题。他摘下腕表，把背包放进房间，拿出换洗的衣服进了洗漱间，然后洗漱间传来淋浴的水声。
“家里有这样的哥哥，真不让人省心啊。”苏小婉偷偷瞄了苏云的腕表一眼。“嗯，要不要帮他一把呢？”
“说到底这件事跟我没什么关系吧？可是万一他受到打击怎么办？”
腕表闪烁起绿色的提示灯，示意有新的消息传来。
“我就看一眼。”苏小婉拿起腕表，点开信息栏。
【雨过天晴】：苏前辈，我想拜托您一件事。
【雨过天晴】：可以请你做我的男朋友吗？
“啪嗒”一声，苏小婉手中的腕表掉到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