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月色中的校园又恢复到往日的冷清,像透彻的流水划过污浊的大地,令人生畏。经过食堂门口的时候,我看到小茜娇小的身影在路灯下忙个不停,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嘲笑道:“这么晚怎么还不回去?你真是要钱不要命。”
小茜转过身看到是我,喜出望外,眼珠都快从眼眶里蹦跶出来,大声说道:“你来得正好,帮我把这些东西送回去。”
“你怎么这么不客气,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就指使我做这做那?”我双手抱在胸前,歪着头道。
小茜不爱搭理我,继续收拾着东西,冷冰冰地说道:“心里有怨言也给我忍着。”
我走上前去老老实实地将最大的纸箱抱入怀中,愤愤然道:“知道了,你就是这暴脾气,容不得别人有一丁点的反抗。”
小茜手中提着两大袋货物悠哉地跟在我的身后,问道:“听回来的同学讲今晚有人当众在舞台上表白,是不是确有其事?”
莫不是她料事如神猜到那个人是我,故意试探我?我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说道:“整场晚会我都在睡觉,你问我也等于白问。”
“你真是个奇葩,好端端的晚会不看竟然睡觉,我究竟是说你傻,还是说你笨。”小茜追上我数落道。
我偏过头注视着她清澈的眼神,反问道:“这两者之间有何区别?”
小茜斜着眼笑道:“没有,你明白就行。”
“真不带这样的,”我相当懊恼地说道,“就算是头牛给你做事还得好吃好喝地养着,而我现在混得连头牛都不如。”
“你也就这点出息,和畜生计较个什么劲。”说完小茜哈哈大笑,冲前方小跑一段,将我落下。
从三年前认识她到现在我从未在她面前占到便宜,只好认命做一头笨牛,任劳任怨。
“你还记得黄依依吗?”小茜停下脚步,等我走过来的时候提起黄依依,语气凝重起来。
我诧异地心中一惊,怀中的纸箱差点掉落在地上,稳住身体后,心生疑惑地问道:“怎么忽然提起她?”
小茜唉声叹气地停顿数秒,娓娓道:“前几日她打电话给我,说年底有个探亲假,想回学校看看。”
“哦。”我和她分开已经有些时日,若不是小茜今日提起,差一点忘记我的生命中还有过她的出现。
小茜见我话不多话一句,有些不满地道:“你别只顾着哦,说实话你对她还有感情吗?”
“此话怎讲?”
“她是特意回来看你的。”小茜看我低头不语,接着说道,“反正你现在和小洁已经分开,她若是真的回来找你,你该怎么选择?”
“是她让你问我,还是……”在这个时间节点莫名其妙地提起她,不得不让我这么想,也不得不让我这么问。想当初刚进入大学的我们,拼命地摆脱高中时代的枷锁,恋爱,旷课是对压抑已久的生活最好的反抗,可是时至今日才发现,曾经的年少无知却是我们现在最渴望的生活。
小茜冷若冰霜地说道:“是谁问的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想法?”
我迷茫地看着路灯下我们被拉长的身影,转移话题道:“我先送你回去,这事以后再说。”我现在刚刚失去冯梦洁,虽不像阿禾离开时那般令我锥心的痛,却也好不到哪里去,久而久之我不再想触碰任何女人,她们似乎是我痛苦的根源。
“真想不到你一个人大男人这么优柔寡断,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有何难以抉择的?”小茜这番无情的话语令我心中很是不安,爱与不爱虽只差一字,意义却相差千里。
小帅见我这么早就回来,瞪大一双鄙视的眼神,阴阳怪气地说道:“需不需要我在中间加点火候,助你一臂之力,按你们现在这种情况发展下去怕是毕业了都难修成正果。”
说实话我此刻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他的这么话听起来格外地刺耳。想起晚上发生的事情,气就不打一处来,我上前揪着他的衣领暴跳如雷地说道:“你说得倒是轻松,你若真拿我当作兄弟,起码尊重一下我的意见,让我来决定我和她之间的未来。”
小帅见我怒气难平,心虚地一个个地松开我的手指头,笑脸相迎地赔礼道:“其实我也是有苦衷的,原先瞒着你不说是指望你能够明白,现在看来是我高估了你我之间的默契。秦梦月的招数你又不是不知,一哭二闹三上吊,况且这次还下了死命令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把你带过去,作为兄弟,你也不想我因为此事和她翻脸搞得鸡飞狗跳吧!”
我可以体谅他的难处,可是谁又能设身处地地为我着想,这种赶鸭子上架的事情我还是头一次经历,心中自然有诸多不满,老气横秋地埋怨道:“你可知道我当作全校师生的面这么做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小帅故作愚笨地跟在我的身后问道。
我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将他打得满地找牙,道:“意味着我们之间的关系从此之后将不清不楚,即使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也非正常的关系,你懂吗?”
小帅摇摇头拍着我的肩膀同情道:“你说的这么复杂我可不懂,依我之见你们现在各自单身,处男女朋友怎么了?”
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指望和他说清楚这里面的是是非非只怕比登天还难,难道在这世间就无一人能理解我?
我生无可恋地趴在桌子上,推开小帅冷若冰霜地说道:“算了算了,事已至此,责怪你也于事无补。我现在压根没有心思去接触感情的事情,只想尽快地上完大学然后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回老家去种那二亩三分地。”
严松听后慌忙从床上跳下来,神情凝重地问道:“老人们常说人往高处走,水往底处流,你这好端端的日子不过,发什么神经想回去种地?”
我据理力争道:“回去种地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现在大学生回乡自主创业成功的不计其数,我也算是为农民朋友争口气,非得在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上干出一番大事业。”
“我一直都瞧不起你这种消极的处世态度,一遇到困难就畏手畏脚。我们好不容易来到大城市,接受国家和社会的培养教育,岂能这么轻易地回去,这不是让父老乡亲看咱们的笑话?”严松说这些话的时候那是一个正气凛然,让我顿时在他面前失去光彩。
小帅在一旁捧腹大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想不到你们的思想觉悟这么高,我之前怎么就没发现?”
“生活中不缺少真理,只是缺少发现真理的人。”严松越说越来劲,仿佛自己就是正义的化身,我们就是隐藏在世界角落里的那团见不得光的黑。
我有些不耐烦地道:“你们都少说两句,让我一个静静。”
严松小声地嘀咕道:“谁还没失恋过,多大点事情。”转而又安慰道,“凡事你都看看我这个可怜虫,至少你强过我百倍千倍。”这个宿舍只要提起感情的事情,严松都不免伤怀一番,仿佛他是最可怜的一个,殊不知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可怜的,只是各有各的不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