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无争站在漆黑的深渊前,听着成景由那些尖锐刺耳的狂笑声,沉默不语。
他那单薄的身躯,在滚滚掀来的声浪中屹立不倒,虽显得无比脆弱和渺小,但看起来又有些倔强。
樊无争忽然笑了起来。
“前面是死,后面是死...”
“左边是死,右边也是死。”
“真是无趣。”
没有人能听见他说了什么,因为他的声音都被成景由的那巨大笑声所淹没了。
急剧的破空声越来越接近,成景由那狰狞狂笑的面孔越放越大。
在空中急速掠来的成景由甚至提前伸出了手,准备在来到樊无争面前的时候,一把抓住他的咽喉,然后急速高飞,再狠狠地将他甩到地上。
樊无争看着这些,不仅不闪不避,反而是闭上了双眼。
待他睁开双眼的时候,漆黑的眼眸竟然是变得无比平静,如同风暴中的礁石,屹立不动。
樊无争说道:“原来你叫成景由,我会记住你的。”
在漫天嘈杂的声浪中,他的声音竟显得无比清晰。
“我会...记住你的!”
说完,樊无争表情忽地变得无比狰狞、无比狠辣。
他以一种比此时的成景由狰狞百倍的表情狞笑开来,他目眦欲裂地瞪着成景由那越来越接近的面孔,脸上青筋暴起,仿佛有恶鬼要从那里挣扎而出。
成景由看着那张如初生恶鬼般的面孔,心里忽然生出彻骨的寒意,笑容渐渐敛没下去。
“你想干什么!”
成景由大喝道,心里没来由地感到有些不妙。
他不禁加快了几分速度,想尽快的抓住那小子的脖子,然后一举折断。
可就在成景由来到樊无争数里之前,樊无争忽然往后一躺,朝着后方的深渊倒去!
“你敢?!”成景由瞪大了眼眶,速度迎风再次暴涨。
轰!
成景由带着庞大冲力下落,却在深渊前的崖畔硬生生地刹住。
他看着深渊,望眼欲穿,左手撑在崖畔,右手忍不住往深渊下方尽力探去——
在那里,樊无争迅速堕向了深渊,正维持着后仰的身躯,狞笑地看着他。
“不!”
成景由带着极大的不甘,朝下方的涧底愤怒地嘶吼道。
然后,他睚眦欲裂地看着樊无争逐渐淹没在了深渊的黑暗里,看了很久,终究是没敢跳下去。
“可恶啊,艹了!”
成景由忽然站起身来,不断捡起石头愤怒地朝下方的深渊扔去,口中止不住骂骂咧咧。
没想到,自己最终还是让那个小子“逃”掉了。
没了那个小子的尸体,自己便没有办法向主人换取那道灵药。
成景由知道他玩脱了,且因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他曾经被困于这个境界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够破开桎梏,更上一层楼,而就在刚刚,他竟然亲眼看着这个机会从自己眼底下流走?!
......
......
两道犬牙交错的崖壁之间,樊无争在正笔直地下坠。
他看了一眼两旁的崖壁,上面的凸起的尖石犬牙交错,若是他能够抓住其中一颗石尖的话,且不论他的手臂会不会被强大的冲击力瞬间扯断,至少能够稍稍减缓下落的速度。
但他没有去做,甚至都不想去尝试。
因为他离两边的崖壁都太远了,剩死涧少说也隔着几百丈,他现在距离最近的一面至少也有十数丈远,连指尖触碰一下都做不到。
风声在耳边持续的呼啸,在樊无争的视野里,残阳如血的天空正以一种很快的速度变成一道越来越细长的横线。
他忽然伸出手,抓向了天空。
“就这么......结束了么?”
樊无争低声呢喃道,但声音很快就淹没在了涧底呼啸的风里。
樊无争忽然想起在家族藏书馆里看到过的一句话——
人生,其实就像是一本记录着万千酸甜苦辣的书。若你走到岁月尽头时,觉得世间再无滋味,亦或是尽是滋味,那你这辈子,便算是没白活。
可樊无争此刻想的是,若是这本书读到一半,却被人直接拿走了,那他算不算白活?
他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想来在这种地方,在这种时候,也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果然...还是有些不甘心呐。”
因为他感觉自己还什么都没有做。
樊无争不是一个拥有多大目标多大梦想的人,但人生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中断了,就像做某件事注定只能做到一半一样,充满不甘。
但再不甘心,也没什么用了......
他瞄了一眼两边不断“向上”的崖壁,知道自己正在以一种很快的速度坠落,或许几秒钟后,他就会被摔成一滩肉泥。
这么想的话,耳边的风声,倒是有点像是死亡的倒计时。
这时,脑海中忽然有一股潮水般的困意涌来,瞬间淹没了樊无争的意识。
“算了。”
樊无争没有去抵抗这股困意,反而是顺着这股困意,慢慢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就这样吧......”
......
......
剩死涧底终年有阴风呼啸,如鬼哭,如冤魂泣,很是尖锐瘆人。
就在这些难听的风声里,忽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音。
下一刻,那些呼啸的阴风之间,有黑色的裂痕凭空在空气中蔓延,逐渐碎裂成蛛网的形状。
咔嚓一声,一只枯瘦修长的手从那黑色的裂缝中伸了出来,同时掌心间,有白色的柔光浮现。
然后,那只手用掌心轻轻地拖住了急速下坠的樊无争。
说来奇怪,樊无争明明从极高的地方掉下来,本就带着极大的冲击力下落,可当樊无争落在那只掌心的时候,仅仅是在那白色柔光中激起了几道涟漪,而那只手甚至动都没动一下。
而且看样子,樊无争似乎也没有受到多少反冲力。
那黑色裂纹还在空气中向持续四周蔓延,裂开了一道丈余高的裂口。下一瞬间,竟然有一个人从那里面走了出来。
那是一名满头苍白长发,身着灰袍的老者。
凌岑逸看了手中昏睡过去的樊无争一眼,皱了皱眉头。
“伤得这么重?”
想着这些的功夫,凌岑逸还在带着樊无急速地下坠,不一会儿,两人距离地面便只有丈余高。
啪的一声,凌岑逸的脚尖先是轻触地面,然后盈盈落地,看上去就像蜻蜓点水一样轻描淡写。
在他前方,逐渐有黑色的裂痕凭空蔓延开来。
他向前迈步,向里面走去。
等他在此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出现在一座石殿的面前。
而石殿的厅堂中央,站着一位铁塔般高大的男子。
那男子察觉到凌岑逸的归来,化为一道雷光,出现在了凌岑逸的身旁。
仿佛察觉到了凌武那紧张的眼神,凌岑逸淡淡道:“放心吧,他还活着。”
但凌武的神色却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出现丝毫的缓和,他皱着眉道:“他怎么伤得这么重?涅槃魔炎应该治愈了他的伤口才对。”
只见凌岑逸的双眼猛地射出两道金光,穿透了樊无争的身体,然后看见了游荡于樊无争脏腑间的一道紫色雾气。
“的确没错...涅槃魔炎是治愈了那致命的刀伤,可是他体内还残存了一道剧毒灵气,这应该是那个杀手的手段,就是这道灵气一直在摧毁着他的筋脉和脏器......”
“涅槃魔炎的燃烧也需要这孩子的灵气作为支撑,可这孩子一来不是修行者,二来体内也没有残存多少灵气,因此涅槃魔炎的修复速度根本跟不上这道毒气的摧毁速度。”
“这孩子体内的灵气早就耗尽了,而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支撑着涅槃魔炎燃烧的...”
说着,凌岑逸的视线缓缓上移,最终停留在了樊无争的胸前。
“似乎是这颗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