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星月下,樊无争一跃至殿顶,抬起头,目光越过上方漆黑的崖壁,看着远方的夜空。
那是樊族的方向。
自从他离开樊族,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之久。
夜空漆黑如墨,万里无云,天地四野都被万丈漆黑的崖壁拦截着,樊无争在这里其实什么都看不到,可是樊无争还是怔怔地看了很久。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异常沉重的情绪。
“怎么了?”凌岑逸不知何时来到了樊无争身后。
樊无争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里。
“想家了?”凌岑逸又问。
樊无争还是没有回答。
凌岑逸叹了口气,想来也是,即便经历过一番生死的考验,可樊无争本质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离家那么久,肯定还是会有些不适应吧...
“老头子你说,我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是不是一个错误?”樊无争忽然说道。
凌岑逸怔住,没想到樊无争想的是这个问题。
他刚想问樊无争为何这么问的时候,他本能地觉得这件事似乎有些不简单。
好歹凌岑逸也有百载修为,见过无数的事和见过无数的人,加之他对樊无争的过去了如指掌,所以很快,他就猜到了一些事情。
一些令人感到人神共愤的事情。
凌岑逸的脸上顿时蒙上了一层寒霜,眼底开始流露出淡淡的杀意。
很快,凌岑逸就将杀意敛去。他答道:“当然不是,每个人在这个世界的诞生,都是对他自己最好的恩赐。”
樊无争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置可否。
见状,凌岑逸也不着急解释,反而是语气平缓道:
“想那么多做什么,既然你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不试试看,靠自己能活成什么样子呢?”
“靠我自己么...”
樊无争低声呢喃,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的情绪。
凌岑逸也坐了下来,坐在了樊无争边上,声音有些温和。
“孩子,听着,这个世界其实是可以很自私的,自私到除了你自己,就没有人在乎你的程度...”
“所以你要记住,如果你都不在乎你自己了,那还有谁会在乎你呢?”
樊无争怔怔地看着凌岑逸,在后者那番话语里,他似乎听出了一个老人在苍茫的岁月里的孤独和寂寥。
他记得老头子曾经无意中提过,他自己已经活了很长很长时间了。或许是因为修为的关系,又或许是老头子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在一直支撑着他,导致看起来岁月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老头子,你叫啥名字?”过了良久,樊无争问了一个这样的问题。
这个问题其实他在换骨的那天就问过了,可是老头子不说,但是樊无争在此刻,还是无比真切的想知道。
他想要知道这个男人的名字。
凌岑逸顿了顿,脸上流露出了犹豫的情绪。
这个问题对他和凌武来说,本该是禁忌。但也许是因为这个少年先前问了一个那样深沉的问题,让他猜出了许多事情;又也许是因为这些日子与这个少年的相处,让他了解了这个少年,总之出于很多原因,他最后还是决定告诉对方。
“我的名字叫凌岑逸,我三弟的名字叫凌武。”
说完,凌岑逸看了一眼樊无争的反应,继续道,“也许你现在不知道这个姓氏意味着什么,但将来若是你知道了它背后的意义之后,无论你做出了怎样的选择,我都希望你也不要公布出去。”
“什么意思?”樊无争有些摸不着北。
凌岑逸没有解释,只是说:“这些话你记着就行。”
樊无争微微点点头,悄然记在了心上。
随后他想着既然对方既然说了自己的名字,他也应该重新介绍一下自己。
他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凌岑逸的眼睛,道:“我叫樊无争。”
凌岑逸挑了挑眉,在他过去十几年的暗中观察中,他可是清晰地记得对方的名字可不是这个。
看见凌岑逸的反应,樊无争又说道:“那是我过去的名字,我一年前就为自己改了个名。”
凌岑逸再次挑眉,有些意外。
他仔细地重复念了几遍这个名字,然后摇头微笑道:“无争么...真是有趣。”
“其实你现在已经身怀‘化生不动骨’、‘涅槃魔炎’以及那块神秘的黑石这些天地奇物,完全可以期待一下自己今后能在这修行界走到哪一步,又何必在拘泥于过去,自困于彼出呢?”
樊无争的心情看上去似乎轻松了许多,“我还刚想问你嘞,老头子,那‘化生不动骨’真就这么了不起?我感觉自己的力量增长得好快。”
话音刚落,一只拳头直接是从天而降,给了樊无争一记脑光。
凌岑逸没好气地道:“叫我老爷爷,不准叫我老头子。还有,‘化生不动骨’的奇异,绝对比你想象中要夸张得多,你今后出去了要管紧自己的嘴巴,免得招来杀身之祸。”
“瞧你说的...”樊无争将信将疑地看了凌岑逸一眼,低声嘟哝道,“感觉你在吹牛皮的样子。”
凌岑逸胡子差点没气歪,“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体内的那神秘黑石和涅槃魔炎也是,这些天地奇物虽然稀罕,鲜有人知晓,但是难免有心人会盯上,你今后若是还想保住小命,最好也小心些。”
凌岑逸瞥了樊无争胸口一眼,又道:“那神秘黑石倒是还好,穿着衣服不容易暴露。但那涅槃魔炎可是有点麻烦的,因为你目前还不能完美地掌控它,当你受重伤的时候他就会自动出现,自然就有了暴露的风险。老子不可能能保你一辈子。”
樊无争知道老头子没在说笑,神情凛然地点了点头。
“不过我说老头子,我几时才能从这剩死涧出去啊?”
“才修炼多久,就想出去?修行界里比成景由强的人比比皆是,”凌岑逸撇了撇嘴,“等你跟凌武将他的‘搏杀技巧’学得差不多了,你就差不多能出去了。”
樊无争眼神一亮,“真的?”
“还能有假?”
“嘿嘿,那你可能还不知道,小老头那些技巧我已经学得七七八八了,那么说我很快就能出去了?”
看着樊无争那期待的模样,凌岑逸竟不由觉得想笑,心想,臭小子,不知道过些天你还兴不兴奋得起来?
夜色在两人的谈话中渐渐变浓,逐渐由星光在深邃的夜空中探出头来,如同初窥大道的眼睛。
......
......
出于对走出剩死涧的渴望,樊无争在接下来的日子变得更加刻苦了起来。
在又过去的大半个月的时间里,他再次举起了更加巨大、沉重的岩块,全身的力量也到达了一个新的层次。
不仅如此,期间凌武还给他施加了诸多的重负——例如单臂举着丈余大小的岩块,然后另一只与凌武展开演练。虽说凌武已经收了很多很多力,但樊无争还是觉得这个过程无比的艰难。
所幸的是,在这个艰难的过程进行中,他对力量的运用也上升到了另一个层次...
如果说他先前仅仅是空有一身蛮力,难以宣泄,现在的他已经是能够将这些力量以一种更加省力、更有效率的方式施展出去。这配合凌武交给他的搏杀技巧,他感觉自己在飞速地进步当中。
然而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日子里,无论他进步地再快,却是无法摸到凌武的衣角分毫...
砰——
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在石殿回荡开来,樊无争被凌武重重地摔在地上,模样很是狼狈。
他刚一摔倒,凌武严厉的怒喝声便在石殿里响起。
“又错了!说了多少次,面对力量比你强大的对手,不能用‘熊式’!”
樊无争挣扎着起身,心里不禁腹诽道:“我寻思力量像你这么强大的人也没多少啊...”
通过这些天与凌武的“切磋”下来,他已经深深地感受到这个看上去如铁塔般的老者体内到底蕴含着多么恐怖的力量,即便凌武和他陪练的时候已经再三留手,可是他每每触及对方的身躯时,都感觉自己打在了一座纹丝不动的石像上...
他自认已经很有自知之明了,他从不奢求能在凌武手上能讨到多少便宜,心里只想着能够在“切磋”中摸到对方的衣襟就算赢,可即便是这种看上去极其简单的事情,他也难以做到。
因为每每他的拳脚进入到凌武周身的十寸空间时,就仿佛进入到了一个禁区,会被凌武以各种各样的招式瞬间制服,继而落败。
即便这样,樊无争还是觉得自己在进步着。
因为随着他“搏杀技巧”日渐精湛,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凌武所反击的招式也越来越强,而凌武的神情也越来越认真。
这面对说明他的招式,凌武变得不再那么轻松。
其实若是凌岑逸在一旁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凌武那副神情,还包含了震撼的情绪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