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青在中国被叫烂了,但愤青为何物,很多人并不知道。更多的人只是对愤青进行了现象式的描绘。比如一位我查不到确切名字的网友写了一首关于愤青的打油诗,对愤青有直观可感的描述,刻画得很到位,但我们仍然很难照着这首诗去一一对应地把一个个人找出来,然后说,他就是愤青。
小粪青,封建种;后杂交,想成精。
义和团,红卫兵;一师傅,一师兄。
智商低,脑袋空;瞎咋呼,好逞能。
头愚昧,心愚忠;既盲信,又盲从。
对主子,痴痴情;奴身贱,媚骨轻。
鞭子抽,乐融融;打耳光,笑脸迎。
喜独裁,爱暴政;反民主,仇文明。
信谎言,发狗疯;乱喷粪,臭烘烘。
此孽种,害无穷;除左祸,莫放松。
粪青灭,民族盛;粪青亡,中华兴!
为了避免伤及无辜,很有必要对愤青进行相对严格的界定。不过,要给任何一个事物下定义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人。任何一个人都是复杂的,十恶不赦的人也会有温情可爱的一面,给中国愤青下定义,有必要梳理一下对愤青的种种界定。
国内对愤青的定义很混乱,在百度百科里,是这样定义愤青的:“愤怒青年”这个称呼早在20世纪70年代的香港已经出现,当时特指一班对社会现状不满,而急于改变现实的青年。后来,被简称为愤青,并成为中国大陆网络语言中的专有词汇,四个字的原称反而不常用了。
愤青通常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接触网络者居多,很大一部分为学生,尤其是在校大学生,有强烈的狭隘民族主义思想。这是中国经济快速发展过程中,在网络时代开始后中国的一种特别的现象。愤青最初只是在网络的BBS上表达着各种不满意见的少数人群,因为网络的虚拟化和不确定化,决定了最初的愤青仅是一些发表激进文字的用户。而随着中国大陆互联网的迅速发展、人群的扩大,这一部分具有极端思维的人更容易吸引媒体和民众的目光。而其队伍逐渐壮大,思想日益复杂,并且有网络虚拟个体与现实实在个体关联的扩大化趋势。现在的愤青,已经不局限于网络之中,更多的人走向街头,表现自己的主张和情绪。
这个定义的前提是要有网络,是不是没有网络之前,就没有愤青呢?显然不是,网络之前,也会有“愤怒的青年”。春秋战国时期的孔夫子,主张仁爱,照说是很平和的,也曾经是一个“愤怒青年”,当他看到“八佾舞于庭”时,怒不可遏地说:“是可忍,孰不可忍!”(出自《论语?八佾》)八佾是天子之礼,你们诸侯目无法纪朝纲,居然拿来自己用,能不怒乎?
不过,这个定义里提到的“愤怒青年”,可能是源于1973年香港邵氏电影公司出品的影片《愤怒青年》。这部影片记述了一群不满社会现状而急于改变现实的青年。一般地认为,现在国内的“愤青”一词是由香港传入,时间大概在20世纪80年代。
我认为这是合乎事实的,中国大陆从1978年开始实行改革开放,国门再次洞开,各种新思想新思潮涌入。当年很多新思想新思潮都是从港台涌入的,这不仅因地缘的关系,也因香港台湾与我们一衣带水,同根同族,容易接受,在大部分人还没有走出国门之时,通过港台了解世界,是最好的渠道。相信就在邓丽君、“四大天王”的港台流行歌曲席卷大陆的80年代,“愤怒青年”这个概念也随之引入。
缥缈在其著作《愤青史记》中对愤青也有一个定义:“义士者,胸中无私愤,惟深明大义者也;愤青者,不明大义,惟胸中有愤必泄之而后快者也。”(《愤青史记》中国友谊出版公司2006年10月)
我觉得这个定义也不太准确,一个人愤不愤跟是否明大义恐怕没有必然的联系。任何一个人都希望胸中有愤而必泄之而后快,这叫“有屁就放,有气就出”,老是憋在肚子里,有伤身子。只不过各人泄愤的途径方法不同,有的人像张献忠杀人泄愤,有的人如司马迁著书发愤。
缥缈的定义跟百度百科的定义大同小异,基本上是从字面上去理解,如果单从字面上理解,愤青就是“愤怒的青年”。这是一个广义的愤青概念,古今中外皆然,“仅仅只是愤怒,狗也会!”何况人。
维基百科对愤青的解释,指20世纪60年代,西方国家中不满传统社会价值的叛逆青年。比如1968年法国五月风暴中,反对法国当局教育和劳工政策的巴黎学生,被视为青年人有理想、有行动,敢于反抗社会不公的代表。这个定义应该是比较接近愤青本质的定义。
在国内,最早用较大篇幅来探讨愤青的主流媒体是《瞭望东方周刊》。2005年11月《瞭望东方周刊》做了一个“中国愤青们的真实生活”专题,认为:“愤青一词本源自西方,它的产生带有鲜明的时代色彩。20世纪六七十年代,伴随着欧美左翼思潮的兴起,西方媒体渐渐开始用愤青这个词来指谓那些主张颠覆传统社会价值的叛逆青年。在美国的代表便是60年代的嬉皮士。”
我个人认为,这个定义是最接近愤青本质的定义。所谓嬉皮士,是指西方国家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反抗习俗和当时政治的年轻人。嬉皮士这个名称是通过《旧金山纪事》的记者赫柏?凯恩普及的。嬉皮士运动不是一个统一的文化运动,它没有宣言或领导人物。嬉皮士用公社式和流浪的生活方式来反映出他们对民族主义和越南战争的反对。他们提倡非传统的宗教文化,批评西方国家中层阶级的价值观。他们批评政府对公民的权益的限制、大公司的贪婪、传统道德的狭窄和战争的无人道性。
以嬉皮士为代表的西方愤青是总体偏向进步的社会力量,他们反对民族主义,高扬人道主义;反对战争,渴望和平;批评政府,争取人权,呼唤自由,反思主流。现在看来,这些丝毫也没有过时,仍然发散着迷人的光辉。他们可能有一些为人诟病的生活方式,但这并不能抹杀他们的价值。
只是,愤青,一个即便不算正面也算中性的词舶到中国来以后,就像“南橘北枳”一样,完全变了味,已经演变成了一个贬义词。人们一说到愤青,就想到那些没头没脑、整天反美反日、永远没有长大的情绪动物。据说,中国最初很有一些具备独立人格和自由思想的知识精英都很喜欢以愤青为标榜,并以当愤青为荣。罗永浩先生就自认是一个“老愤青”,鄢烈山先生也曾自称“资深愤青”,梁晓声公开宣布自己是一个愤青。这是基于对愤青的原本意义的理解,可是后来,我发现他们越来越讨厌愤青这个词,害怕这个词如同污水泼向自己一样躲得远远的。概因此“愤青”非彼“愤青”,中国式的愤青已经不是自己所追求的而是自己讨厌的东西。
“‘愤青’完全成为一个负面词汇了。比较愤青与俄国社会末叶的‘多余的人’,或欧美社会的‘垮掉的一代’,我们可以看出,多余的人、垮掉的一代都在人格精神和实践上大大丰富了他们的社会。愤青本来也是有强烈的社会意识、坚定表达并自我成全的人,却在我们的社会里最终成了一种创造性为零为负数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