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百般不舍,纵使他有数万年的修为,也无法阻止曾经握着他的袖摆,羞赧着唤他夫君的少女逝去。
他用法术将她的两魂六魄都封印在她的躯壳中,却无法阻止她的命魂归入地府。
这一切都是天命,注定孤煞,每一世都将早夭,乃是她命格中所刻。
是犯了怎样的过错,才要承受这生生世世的痛苦?
“天命……天命算得了什么,我偏要逆天而行!”白允以布满冰封的眼遥望天际,抬起双臂朝着天空咆哮。
他召唤来花娘看守香儿的躯壳和封存的魂魄,而后再度催动离魂之法,以元神亲身入地府寻找她的那一缕命魂。
有了上一遭为香儿寻找娘亲的经历,白允对于地府之路已是无比熟悉,很快就过了往生路,来到丰都城门前。
不同的是,他寻找香儿的心远比上一次急切许多,且香儿仅有一缕命魂归入地府,携带的气悉十分微弱,掩藏在鬼气森森的阴间,连他也感知不到。
白允随众鬼魂混入丰都城中,便不得不催动追魂之术找寻那微弱的一丝气悉,毕竟魂魄分离的痛苦难以言喻,他怕香儿会受不了。
当然这也毫无疑问的暴露了他自己的身份,不仅那些想借着他的灵力重回人间的魂魄不断纠缠于他,更大的麻烦也很快找上门来。
白允看着在他面前摆出伏魔阵的七杀鬼使,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何来大胆狂徒,竟敢在此催动追魂之术,扰乱地府的秩序!”青面獠牙的鬼神举起大刀,声音携着鬼气朝白允袭去。
“我催动法术只为寻人,无心扰乱地府秩序。”白允身上的衣袍绞着垂至脚踝的发丝,在阵阵阴风中翩跹翻飞,白衣出尘的样子和这里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
鬼使已隐约觉察到来者不善,不敢有丝毫的松懈,端着白骨刀喝道:“追魂之术在丰都城中乃是禁术,你在此地催动此术已然触犯禁忌,若就此离去,吾等可不追究,若不知悔改,休怪吾等不留情面!”
那鬼使说了许多,显然想大事化小,却不想那白衣翩跹的闯入者,外表看起来是个无欲无求的厉害神仙,内里的煞气却沸反盈天。
他垂了垂眼眸,面无表情道:“既如此,便得罪了。”
说罢连鬼使们都来不及反应,他已然身如鬼魅,化作阵阵凶煞之气向他们袭来。
尽管七杀鬼使合七人之力,却也不是白允的对手。
不过片刻间,看似毫无破绽的伏魔之阵便也被他冲破。
眼看着他们就要抵挡不住,由着他冲入地府,忽然之间,丰都鬼城狂风大作,卷起漫天的腥红花瓣。
途间百鬼皆似受到感召,尽皆发出恐惧的哀呼,纷纷寻找庇身之所窜逃避让,连七杀鬼使都退让至一旁。
白允定住身形,又回到方才那般飘然出尘的模样,好似那一场恶战从头至尾都与他无关。
在阴煞之气疯狂的弥漫和滋长中,白允看到一个黑衣黑发的男子披着黄泉迷雾、携着三途江水从天而至。
与那些鬼使不同,这名男子阴测测的面容却满怀悲悯,倒像个真真正正的神。
“吾等参见鬼帝。”七杀鬼使敛起骨刀和獠牙,恭敬的跪伏于地。
黑袍男子却对白允道:“不知圣尊驾临所谓何事,何苦同这些晚辈计较?”
对着此人恭敬的态度,白允似乎并不受用,眸中寒意反而更深,拂袖道:“如今我非天界之人,何来圣尊之说。”
说到此处,他缓了缓情绪,又接着说道:“今日叨扰不过是为了寻人,寻到之后自会离去,想不到竟惊动了鬼帝。”
白允若虽如是说,鬼帝却仍端着礼让的架势道:“丰都鬼府素来只收尽了阳寿的鬼魂,何时竟混了生魂活人进来,可有此事?”
他忽然声音冷肃的朝脚下的七杀鬼使问道。
七杀鬼使立刻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哆哆嗦嗦的应着:“绝……绝无此事啊!他要带走的……乃是要入轮回的死魂……”
鬼帝问罢,低头沉吟:“那便无法了。”
复又看向白允,满含悲悯的脸上流露出遗憾的神色:“虽说小神自小便读着圣尊的故事长大,对圣尊更是充满了敬仰,即便如此,维护阴间秩序乃是小神的职责,若是为了圣尊而玩忽职守必然要遭受天罚,小神承受不起,还望圣尊体量。”
待他说完这些,白允周身却已为杀戮之气所绕,手中亦不知何时化出一把利剑,仍旧面无表情的对着鬼帝道:“让我带走香儿的命魂,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看到白允手中的那柄剑,鬼帝那张阴测测的脸上也现出一丝惊慌之色。
他急忙幻化出一把赤黑之剑,做好迎战的准备:“能和镇服四方的战神一战,亦是小神的荣幸,即便不能取胜,待到天罚当前,小神至少已尽力而为。”
说罢那两人便交战起来,众鬼魂并未看清他们交战的过程,只觉整座丰都鬼城都不停震颤,俨然有山崩地裂之势。
此番交战也不知过去多久,最终还是鬼帝败下阵来。
但见白衣翩跹的男子手执利剑,将庄重端肃的鬼帝逼得退无可退,最后在鬼府的额扁下以剑尖抵住了他的眉心。
历任鬼帝皆是麒麟所化,眉心乃是麒麟角生长之处,修成鬼帝之时,历经劫难失却麒麟角便拥有了阴间至尊之神的力量,却也因此多了一处弱点。
鬼帝周身无懈可击,唯有眉心那处以利刃击之可使其神魂俱灭。
那张满怀悲悯的脸露出了恐惧的神情,而白允最终将剑尖停在了离他眉心半寸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