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厢房比她这段时间养病的那间略小一些,门口摆着一块四联的镶翠屏风,阵阵水汽自屏风后弥漫开来,正是让整间屋子变暖的缘由。
林香儿自然知道那后头是什么,原以为白允会在门口将她放下,至少也应该在屏风前止步,却不曾想他竟然没有丝毫顿足的意思,抱着她直行至屏风后。
看着那腾腾冒着热气的浴桶,林香儿觉得水汽的温度太高了些,蒸得人脖子根儿都发烫。
“你……你快放我下来……”她有些失措的开口,声音也沾染了湿气而变得粘腻。
白允却轻易便看穿她心中所思,薄唇于她耳畔安慰道:“你我已行过结发礼,又何须顾忌。”
林香儿被他这句话噎得无言以对,前世镜中确有她与他结发成婚,交杯同牢的过往。
可话虽这么说,那也是几辈子以前的事了,即便魂魄是原来的,这身子却也不是了啊!
林香儿心跳得好似擂鼓,白允却十分顺手要替她解衣带。
她情急之下只能拼命攥紧衣襟,一脸通红的脱口而出:“我要连衣裳一起洗!”
听到这话,白允怔了怔,手上的动作倒也停了下来。
他露出疑惑的神色道:“这怎么洗?”
为了让他相信,林香儿硬着头皮装出笃定的表情道:“真的,我从前在蓬莱都是这么沐浴的,不容易着凉还省事。”
见白允还是一脸的疑色,她又连忙添了一句:“你就让我这么洗吧。”
这句话说得已然是携着一股哀求的意味。
“也罢。”白允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将她连人带衣裙一起往浴桶里放去。
当温热的水自四面八方包裹上来,林香儿才发现自己算计错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除去白允披在她身上的那件外袍,她仅着了件贴身的寝衣,质地十分的轻薄,才刚被谁浸透便紧紧贴在了她的肌肤上,瞬间将玲珑的曲线勾勒出来。
在白允面前现出这样的自己,林香儿简直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她像个溺水的人一般,出于本能的抓紧可以攀附之物,可那偏偏又是白允的手臂。
白允也未曾想到她会忽然变卦,毫无防备之际,雪衫的袖袍又滑,竟被她生生扯下一大半来,于是也顺势牵扯开他的衣襟。
眼见那谪仙般清俊端雅的男子,眼下左半边肩头和整片蝴蝶骨都展露出来,依然不变的清华气度之中却多了几分难以用言语描绘的蛊惑,林香儿整个人正在浴桶里愣了足足有小半刻的时间。
回过神来时,她简直恨不得把自己埋进浴桶里淹死算了,连忙撒了手,惊惶的捂脸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白允虽顿了顿,面色却依旧如常,十分从容的将泄陆了春光的衣襟拉了回来,而后语调平静道:“无妨。”
就在这一瞬间,林香儿却自指缝中注意到令人震惊的一幕。
那片原本应该如温玉般光华的肌肤如今却难以言喻的狰狞和可怖,却见他肩胛处的三道爪印,隐隐泛着黑气,下方半掩进衣襟的空洞是数百年来都不曾愈合的伤口。
原来那狐妖利爪所致的伤处竟然并不曾痊愈,对于有着数万年修为的白允来说,这实在不和常理,还有那处空洞,只有当他受到重创或是修为受损时才会因为无法用法术掩藏而显现。
霎时间,满心的窘迫都被不安与心尖上的疼痛所取代。
林香儿敢发誓,此世活了十八年,这一定是她最窘迫和最惊心动魄的一次沐浴。
直到白允将她送回到床榻上,再裹上了厚厚的衾被,她还是惊魂未定。
觉到有人来扯那被衾,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的林香儿却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白允便微蹙了眉宇,声音携着不安道:“快把那湿衣换了,莫要着凉了。”
“不用换,一会儿就干了……”毕竟是乍暖还寒的季节,林香儿说着,牙关却打着颤儿,还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可就是嘴硬得紧,说什么也不肯更衣。
她原想着若他到屋外去,便可将这衣裙换下来,却如何也没想到白允与她对峙了许久,最后却道:“罢了,与你渡了气,寒邪也可祛了。”
怎的这人反应总跟别人不同,这种时候,一般不都是客气的说自己出去避一避的。
见他全然没有这个意思,林香儿又因为方才在厢房中看到他肩上的伤而满心烦乱,于是忍无可忍的直言不讳:“那个……其实你出去等等我就把衣裙换好了,还有渡气便不必了,我好多了,定可撑得到师父回来。”
她嗫嚅的说完这句话,却半天没有等到白允的回应。
他既没有反对她的话,也没有丝毫要起身出去的意思。
将半个脑袋都缩在被衾里的林香儿终于按捺不住,扒开一条缝将一双眼睛露了出来。
然而当她触上他的眸光,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