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在做饭上还有一手,曾经跟着宫里的师傅学过,铁锅翻炒鸡蛋,撒上葱花,春花还放了一些猪油,气味飘到窗外。
窗户外趴了一排排的小小的脑袋,他们玩累了,看着春花炒菜,闻着香味,看上去年龄最大的那个女孩子,有十岁了,算是见多识广,旁边的那个男孩子弱弱的问了一句。
“这是什么味道啊,好香。”
另外一个男孩子想显示自己的聪明,昂着头,露出了换牙期天残地缺的牙,嘴有点漏风地抢着说道:“这个我在我们村地主那里闻过,好像是叫做猪油,炒出来的东西可香了。”
这个大姑娘点了点头。
另外一些都露出崇拜的眼神看着他,他毫不客气地全部接纳了,其中一个女孩子一边咬着手指,一边指着门口坐在门槛的两个,说道:“那你知道现在门外的大哥哥和大哥哥在干什么?”
“是大姐姐!他们在谈恋爱,肯定的,就像你的父母一样。有可能还会有小宝宝。”
“不对,听说是要拜了堂之后才会有小宝宝。”
“可是我爹娘好像没有拜堂…”
“肯定拜了,只是你不知道。”
“哦…”
而被谣传在谈恋爱的两个人坐在门槛上,门槛不低,李子轩听了公主给他讲事情的整个过程。
这些孩子都是被卖出去的没有错,当时公主是看到他们一群小孩子挤在一个小车里面,蜷缩着,就好奇地问了问,没有想到那个老婆子就破口大骂。
公主觉得事情不对头,就把这些孩子给救了下来,才得知这个老婆子是个牙子,就是人贩子。
“那你为什么不惩罚她,按你的性格,应该是第一时间把她打得找不着牙。”说着,李子轩拔了一根草放在嘴角。
“不能打,因为其中一个小女孩喊了她一句,我就放弃了,还当场给了她我所有的银子。”
李子轩转过头来。
“喊的什么?”
公主也转过头来,手撩起脸颊上的碎发,别到耳朵后面。“奶奶。”
世界一下子就安静了,风吹动田野中的麦浪,沙沙作响,李子轩算是懂了,嘴里面叼的草吐出来。
卖这些孩子的都是同村的,有的甚至是亲人,自家养不起孩子,只能托人去卖了。
公主站起身来,忽然指着一大片麦田,眼角里窝有泪珠,说道:“可是我不是很懂,他们快要秋收了,粮食马上就要入仓了,可是他们为什么还是要卖孩子,这么大一点的孩子…”
说着说着,就有哭腔。
李子轩也站起身来,同样伸出手指着麦田,声音传到公主的耳畔。
“就是因为秋收了,才会出来卖孩子啊,因为秋收后不久,就要入冬了,冬天到了,大人都不一定挺得过,更何况是小孩。”
公主没有听懂,细眉往眉心一挤,盯着李子轩,期待他的下文。
“因为秋收了之后,你要向官府上交赋税,向地主交纳田租,自己有地的倒还能挺过去,但事实是,这片土地上,有土地的不占到总人口的十一,甚至更少,如果自己家里面出了事情,老父母亲和孩子,你选哪个?
更何况,孩子出去还能有一口吃的,也没什么。”
“你是说他们家都出了事情,这能出什么事情,不是丰收吗?”
“比如说,家里面有人生病了,有一种病,春秋季节交替的时候发生,传染性很高,通常以初期咳嗽,流鼻涕,最后发烧,高烧不退,人就治不好,想要治好,只能砸钱。
这种事情很多的,还比如突然有一个恶霸,要打着你家粮食丰收的名号,豪抢你的粮食,普通人能怎么办,给呗,可是给了以后,自家的粮食根本过不了冬。”
“那为什么没有人给他们治病,没有人给他们打恶霸?官府不管的吗?”
“你又不是没有见过,如果这个恶霸和官府沾亲带故,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怎么办?”
“往上告啊,县上不行就去丰京,总能告过他们,这个世界没有王法了吗?”
李子轩继续说道:“诶,王法,可是王法的代价是背井离乡,还不知道能不能到达目的地,最重要的是,真的走得掉吗?”
公主忽然觉得内心很堵,就像是在心口塞了一个石头,堵得喘不过气来,她想大吼一声,可是怎么也吼不出来。
李子轩的目的达成了,他最开始就是想在公主的心里埋一颗种子,接下来,就等着这颗种子生根发芽就行了。
后面的门板被拉开,一个小女孩颤颤巍巍地走过来,一只手上端着一碗蛋饭,另外一只手指着厨房。
“大哥哥,大姐姐,里面…里面…蛋饭。”
李子轩揉了揉孩子的头,进了门,公主也拭干眼泪,进去了,木门被关上,炊烟也停止了。
只有灶台里面的碳火还红着,噼啪爆开。
视线往麦田上拉,一些麦子已经开始收割,天气凉爽,麦客们手上的劲也大,镰刀过处,麦杆还没反应过来,就和根失去了联系。
一亩麦田,很快就割完了,之前和李子轩发生过冲突的段三子上衣栓在腰间,把镰刀放在一旁,他割得最快,割完以后席地而坐,取下腰间的水袋,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
现在中午已经过去,地主终于喊停,给他们送来了饭,一大碗,一大碗,饭还温着,段三子就坐在田埂上,端起饭碗,咕噜咕噜吃起来,看上去很香,但其实就是有几片用油炒过的菜叶子。
一旁,慢慢的有另外一个麦客摸了过来,对着他说道:“今天晚上在罗平村聚集,可能就在这几天,我们就会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