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应子早把洗澡水准备好了,元钺有气无力地抬手把圆通师傅赠他的青芒宝剑扔给小应子,挥挥手让他退下。他连澡都洗不动了,现在只想要休息。
“殿下!您可回来了!”这时从身后冲进来一个丫头,元钺抬眼一瞧,是莲香。
莲香跟查大牛有点像,性格大大咧咧的。她原本在琅琊州就是个孤儿,靠着拾荒、偷盗过活,元钺来了之后,便入了钺王府,跟着喜儿做事。如今算是钺王府里能说得上话的人。她是一点不怕自家这个钺王殿下的,进了院子便喊:“殿下,您这就不对了,昨夜错过了,今日回来了还不去洞房瞧瞧!”
元钺有些不高兴,冷着脸瞧了瞧莲香,莲香知道他想什么,解释道:“殿下别臭着脸,我可不是被新主子收买而忘了我家姑娘,只是侧妃她……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等了您一夜,到现在还坐着呢!我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你还是去掀了她的盖头,算是放她一马吧。”
元钺板着脸道:“自作孽不可活!”
可即便是如此说,却还是转身往东头的洞房去了。一进房门,王蓉还真是倔强地直挺挺喜床边,盖着红盖头等着。他走过去,低头看了看这娇柔的身板,微微晃着,似乎已经快支持不住了。
他叹了一声,抬手随意地撩开盖头,看着双眼红肿的王蓉,硬声道:“何苦!”说完转身便朝外走,临到门口又加一句。语气依旧生硬:“休息吧,别折腾自己。”
“殿下!”王蓉哭着喊出来,“你问我这是何苦,是因为……我喜欢你!我的心已经在你那儿了啊,元钺!”
她倒在床上抽泣起来,元钺有些虚弱的身影已经消失了,也不知道后一句话他听见没有。
莲香跑进来,满头的珠翠撒落一地,王蓉倒在床上已经昏了过去。莲香啧啧嘴,一边给王蓉整理,一边感叹一见元钺误终身啊!看着王蓉脸上的泪痕倒有些同情起她来,要是殿下他多情吧,是痛,要是殿下他专情吧,也是痛,左右都是心碎,还不如出家算了!
偏偏这王氏的大小姐是身负重责,没得选,只剩下死路一条,往后的日子她要怎么过噢!可怜可叹!
回到寝室的元钺当即双腿一软,摊了下去,还好小应子机灵冲进来给扶住了,他扶元钺走到塌前,帮元钺宽了衣,便退了出去。元钺斜靠在塌上,打开床头一只木匣子,里头的一席红衣是当年李文嫣穿着嫁给梅珑的。他抚摸着那柔软的丝质料子,似乎还余着她的体温和香气。
李长生早就提醒过他的,他偏偏给自己造了一场美丽无比的梦,而梦,究竟是要醒的。
可他怎知道,这南柯一梦,醒来竟是生不如死的痛……
次日,江道成接到消息说是元钺以两万骑兵击破梁军十万之众!“怎么可能!”就算他手里捧着庐陵王萧续的脑袋,依旧是有些不敢置信。
信使笑道:“霖王殿下也来了,带了八千玄甲军来,与钺王殿下东西夹击,打得梁军落花流水!”
“霖王殿下!从西夏过来?!”
信使道:“正是!一个多月之前,钺王殿下派人送急信向霖王殿下求援,军中多数人都是不知晓的,直到与梁军开战前一日,才告诉大家,已经与元霖通信商议好,于三月十五,钺王殿下大婚当晚偷袭梁军。钺王殿下还说,梁军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偷袭自己的时机,因而干脆将计就计,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姜道成赞叹不已,当即命人,把萧续的脑袋挂在高高的杆子上,去这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淮阴城城门口来回溜达,一边溜达一边高声吆喝:“你们的镇北将军已死!十万梁军已被我军全歼!梁国不会再派人来救你们了!赶紧出城投降!赶紧出城投降!……”
几个时辰,城墙上的守军终于有了动作,却是从淮阴城的城剁上挂下一排人头,有士兵在城上高喊:“卖国贼人已被我主帅悉数斩杀!尔等食狗肠之胡人休要做梦,我淮阴守将一心效忠汉梁,宁死不屈,誓死不降!”
居然回骂了!姜道成一点也不生气,倒是高兴那个简博终于有了点反应!不过那些个脑袋他又不认识,赶紧让人请投降的梁官来看,那些是何人的脑袋。这一看便把渠头城和渎城的官员也看哭了,那墙上挂的便是淮阴城里士族大家掌权者的头颅,连淮阴城令史,崔敬生的头也被砍了挂在墙外。崔敬生是渎城令史崔敬颐的亲哥哥,他夫人柳丽珺是渎城令史柳康的亲姐姐,二位令史哭天抢地地对着城墙,把简博破口大骂。
一夜恶战之后,元钺昏睡了整整一天,醒来是似是旧病复发,浑身发凉,痛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疼得他满头虚汗。
“殿下!您醒了?诶哟!殿下这是?”见元钺面色差,小应子吓了一跳,刚想叫唤,元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不要声张。小应子点点头,轻声问道:“那奴家去把麻仁丸拿来?”
元钺点点头,那是喜儿配的止疼药,两颗能管两三个时辰,是为了让元钺在冬天能睡好觉用的。
沐浴更衣之后,元钺的脸色稍稍红润了一些,招来众将商议对策。议事厅里元钺居中,元霖居左,其余几位副将在两侧依次排开。攻城之事元钺完全没有经验,于是征求元霖的建议。
元霖也是眉头紧锁,一愁莫展,三年前的攻坚战死伤无数,半年却依旧没能攻下淮阴的惨痛经历至今记忆犹新。
而且经历过三年前的一战,如今的淮阴城比之前更加坚固,加上恐怕简博目前已将城内主降的权贵斩杀或是囚禁,似乎唯一的突破口也被堵上了。
一屋子人静悄悄的,谁也没主动说话,这时候大牛憋不住了,一巴掌拍上自己大腿吼道:“他奶奶的,不就一座城么!大不了老子冲上去把城门开了!我看那个姓简的还倔!”
“大牛!不得胡言乱语!”李长生在一旁小声训斥道。
元霖的副将卫长征原本就对元钺有些看不惯,加上这次元钺居然坐主位,让霖王坐边上,简直让他不能忍,听闻查大牛之言,嘲讽之语脱口而出:“呵呵,就你?还没碰着城墙就被射成刺猬了,真是大言不惭。”
元霖刚要张口,倒是元钺抢先道:“卫将军莫要介意,我们长征年纪小,没打过仗,有空闲的话,你帮本王好好教教他如何。”
“殿下!”大牛不服气地叫起来,被李长生掐了一下手臂,立刻闭了嘴。
卫长征也是瞪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那个瞪着一双大牛眼的熊孩子,又看看霖王殿下,霖王眼睛朝着另一边瞥,似乎在说:“你自己惹的祸,自己看着办吧!”
会议上讨论些其它琐碎的杂事,像是如何安抚和监管已经投诚的士族,还有最重要的是,春耕以经开始了,可百姓早就走的走,逃的逃,这南琅琊肥沃的土地荒废了可惜,于是元钺最后决定让大小寺庙接管附近的土地,有的是人力,也方便他管理。
之后再有布防扬州和荆口的问题,元钺建议元霖带着玄甲军在泰州城附近安营扎寨,休整数日,西边的布防就交给李长生。至于攻城之事,两位殿下都觉得不可硬来,操之过急反而坏事,于是决定就这么先搁置着。
玄甲军的营寨元钺已经事先安排好了,就在王氏庄园边上,帐篷什么的都已经准备好,还格外贴心地给大家准备了新的换洗衣服。这可把大伙乐坏了,从西夏边境就没洗澡了,身上衣服都快发酵了……
元霖执意不肯住进王家豪华的大宅子里:“将领需与将士们同吃同住,才能上下一心!”
元钺点头称是,道:“弟弟受教了。”接着还是回了王氏庄园。
等元钺走远了,卫长征才不服气地道:“哼,说一套做一套!还让我教那小子!”
元霖摇摇头笑道:“以后在元钺面前收敛着点,他就是要教训你出言不逊的。”
“阴险!”
元霖拍拍卫长征道:“走,咱去吃肉去,七弟今晚还准备了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