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七都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寝室的,隐约记得秦大爷让他最后再挑一瓶酒结束这一局,于是他伸手摸到了一瓶2.5升的冰镇雪碧。
唔,那雪碧度数好像挺高的。
捏着眉毛一抬头——
嚯,好家伙么,床上床边摆满了各种颜色的一支一束或者一捧皆有的花,还从吊扇上垂下来一副写得歪七扭八的挽联:“喝死为醉,英雄无悔”横批:“抬走下一位。”
那架势给人的感觉好像他应该躺在殡仪馆里供人瞻仰而不是在宿舍的上铺望天儿。
然后一张普普通通的碳基好人脸出现在挽联下方,
“呦呵,大少爷早啊!”
这张笑得很诡异很凶狠又透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憋屈的毛脸叫做王郝超,产地东北。
这货性格耿直常年撸铁,无论从物理还是心理上来说都是那种超级标准的大肌霸钢铁直男。
对女人膀大腰圆甚是豪爽,对男人心细如发知冷知热。
像王郝超这种21岁高龄,恋爱经历为0偏偏相貌尚可的孤寡老人——周围的人居然还都认为很正常,这种操作明显就有些过于优秀以至于与那些碌碌无为的撸瑟的含盐量都显得格格不入。
如果想给王郝超打一个合适的标签的话,年龄/家庭/相貌/人品这些基本条件完全都会被刻意忽略。
朋友们介绍他的话永远只有一句,
“老王,单身!”
单身狗也是有尊严的,如果不爱,请不要伤害!
对此他从不屑于反驳,毕竟单身狗可是很高贵的。
宅在寝室打游戏到半夜再泡一桶香喷喷的泡面的时候永远不会有人抢掉第一口滚烫的面条和最后一口尚且温热的面汤!
光是这一点就让他那群狐朋狗友羡慕不已...
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玩游戏到深夜!呵,那群充斥着腐臭味的家伙永远嗅不到泡面时间瑰丽的芳香。
呜呜呜......
想着想着,脆弱的王郝超眼眶就不禁湿润了。
听说那群撸瑟从来不泡面的,人家有女朋友下面给他们吃——
我俏丽吗!大家都是食草动物凭什么你们那么优秀居然有肉吃!
“吱~”
快壶发出刺耳的尖啸,奔涌而出的整齐将窗子上镶嵌着的两块玻璃喷成了鬼画符的图案。
王郝超浑身一震,
“哈,早饭时间!”
一把撕开满包装袋,露出里面的面饼,
“奸商!”
“传说中的高端泡面就只有这么一丁点大?”
“心疼...”
“一折处理还要九毛钱一袋呢,老子讲完了价交完了钱抱着一箱子泡面回到家之后才发现这特么什么滞销果然没有骗我的说,距离保质期已经过了将近三年了啊!”
“三年,生个儿子都特么会打酱油了!”
王郝超开心得像个一百九十多斤的孩子,含泪嘟嘟哝哝的说了老些话——这是个大碴子味儿十足的话痨。
直到这时布七才稍微回过点神,迷茫道,
“啊?怎么就早上了...他们人呢...”
王郝超吸溜着泡面,
“人?啥人?你丫梦游呢吧?两个自打开学就没露面的游魂野鬼,两个常年和女朋友在外头租房腻歪的,除了我之外的最后一个活人被你昨晚上熏跑了...”
“我说你小子有啥想不开的,居然找上秦大爷了,妈的爬上床你就开始表演活体喷泉啊...”
“你特么可是上铺!整个寝室都跟下了雨似的,老子倒霉催的特么脑袋上顶着个盆接了半宿!!你丫就说这账怎么算吧...”
布七和王郝超关系最好,这货脸上毛毛烘烘麻麻赖赖的心里却干净的可以...
热心肠!
现在夸人好像不兴“古道热肠”了哈,上次不小心用了一回毛脸老兄差点暴走捶人。
话说回来,北农大或者说大学是个非常神奇的地方,当你进来之后你就会惊喜的发现一个寝室的兄弟什么成分都有,像布七和王郝超的寝室组成都还不算丰富——隔壁那十二人寝里头连动物都有,包括两个鸭子和一条牛头梗。
这特么都不止是成分有问题了,直接阶级对立了好么。
至于为啥是“个”而不是只...
“哐!”
垂垂老矣的门框发出不堪重荷的呻吟,一个鸭子和一条狗冲了进来。
“靠,老王你们这什么味儿是,查寝查寝,让咱看看隔壁老宋媳妇在不在你床上...”
丁度就是那个鸭子,他养了一只名叫牛头梗的哈士奇。
俗话说的好,每只二哈都能遇到一个比它更二的主人,鸭子就是其中的经典案例。
爱称牛子的牛头梗同志进屋之后照例先在布七下铺家伙的脸盆里尿了泡尿——无他,那只牛子常用的脚盆昨夜已经被布七的呕吐物玷污,不再纯洁,配不上高贵的狗子了。
牛子不出意外的上了那张只有蒲草垫子的光板床,竖着耳朵用充满智慧的鼻孔冲鸭子忠心耿耿的点了点头,仿佛已经完成了全套的安全检查。
“尼玛炸了!”老王头都不抬。“老子住你隔壁!”
一句话,伤害加成达到百分之一百二。
鸭兄讪讪一笑,
“嗯,回头我一定给大旺买个新的。”
老王举手投足间喷射着咖喱鸡味道的不屑,
“大食堂门口的脚盆比脸盆还便宜两块呢,那脚盆咋没见你给大旺换个新的。”
“不一样的,大旺多长时间洗一次脸?”
“一天三次。”
“多长时间洗一次脚?”
“没见过...呃...不对,上次见是半年前。”
鸭兄严肃道,
“你看,这是消毒,童子尿解毒啊,我拿我的鼻子担保,大旺的脚只能割以永治。”
鸭兄最近刚刚走关系近距离观摩了一场环切手术,有多近呢,差不多就是他躺在手术床上一抬头就能看见的距离,这个学渣因此坚持认定大旺的脚照样可以环切。
老王沉默。
而布七终于从可怕的宿醉中活了过来,
“我说,你们因为大旺半年回来一次就当他半年才洗一次脚是不是有点不地道了。”
老王深深的吸了口气,忽然干呕几声露出不寒而栗的表情,
“我宁愿相信他半年只洗一次脚,如果他是回来前一天才洗的...呕...算了不吃了...给牛子吧!”
鸭兄摆手,
“牛子早上吃过了,隔壁栋的妹子送过来的牛肉饼。”
从这位老兄的表情上来看,着实透着一股子过尽千帆的云淡风轻。
老王差点把泡面桶盖在这货脸上,
“隔壁栋?机械?人家系使劲扒拉也就十来个妹子啊,抛出去没眼看的,你这是要赶尽杀绝??”
“咳...换换胃口,见惯了小清新总得上点重口味调剂一下生活不是。”
“噢嚯~重口味是吧!”老王嘲讽道,“这么说送牛肉饼的是数控的铁牛小姐姐喽?”
“自动化的颜素粟。”
老王没屁了,只剩下满脸择人欲噬的狰狞,
“渣男!大猪蹄子!!”
鸭兄适时将注意力转移到宛如蹲在茅坑两天一样虚弱的布七身上,
“牛逼啊兄弟,全校都流传着你的传说,说你昨晚上差一点就把秦大爷拿下!”
布七蜡黄的脸上团着一坨虚弱的白,发狠道,
“那是我太年轻,头发长见识短,单知道这个世界上会有用雪碧瓶子装67度小烧的狠人,别TM让我知道这个沙雕是谁...”
“兄弟,那什么活着回来就是运气!”
布七扯着嘴角呵呵两声,不露痕迹的回敬着对方的幸灾乐祸。
鸭兄宛如吃了屎一样恶心,
“尼玛...被你们呵呵两年多,我对它仅有的最后一丝丝好感都已经被掐灭了。”
布七用力揉着眉心,指了指花和挽联,
“那什么,这些是咋回事...”
“你不记得了?”老王乐滋滋的说,“你成功说服秦大爷将晚上封寝的时间延后了一个小时变成十一点半,兄弟姐妹们都乐疯了,哦对了这还有张卡,八点多的时候楼兰影城的经理亲自送过来表示感谢的,凭卡购票全部三折,包括首映,还能带三个人,一样是三折——归我了啊,反正你几个月才回来一次。”
布七:“???”
这和电影院有一毛钱关系!
“十一点半封寝诶,某些家伙大概可以带着自己或者别人的女朋友悠哉悠哉的吃个饭看一场电影再回来了,电影院今天夜场票已经全卖完,以后大概也会是这样,你现在成楼兰影城最金光闪闪的贵宾了。”
鸭子嗤笑,熟练道,
“电影都看了干嘛还回来,是差钱呐还是差人呐兄弟?”
“你这个人是真的脏。”老王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