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书月吃过早饭,丫环都不带,一个人就出了门。母亲蒋氏给她安排了马车,但子书月刚回京城,坐马车看不到风景,又显得太过娇气,一点也不符合她的性格,所以她自己骑马往郊外走去。
京城外有一座很大的庙,庙旁有一处有山有水的地方,风景很好,这是她的丫环告诉她的。子书月顺着那丫环的指引,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果然就看到了那座庙。看来那座庙香火很旺盛,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子书月前世是军人,大夫,所以她并不迷信这些所谓的鬼神。她前世除了执行任务,其他时间都宅在父母的半山别墅里看书,酿酒。有时侯跟战友去一下酒吧,或唱一下K,根本没什么时间到处去游山玩水。
到了这里后,这十多年一直呆在山上酿酒,学武,学中医,教两个师兄一些前世的外科医术。而每当那时侯,那个二货二师兄就会用看鬼神的眼神看着她。除了去附近乡镇行医看诊,她也没有去过其他的地方,师父和两个师兄去云游行医,都没有带她去,所以她无聊到要酿一坛又一坛的美酒来打发时间。
现在当然要补偿一下自己,有山有水的地方自然要尽情的玩耍一番。
子书月走到一座木桥上,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湖面,远处的山峰,还可以看到整个庙宇,视野非常的开阔。
此情此景,子书月只觉得,前世那些钢筋混凝土打造的所谓旅游景点,实在没有这些浑然天成的山水好玩。一感慨,子书月就想做点什么,她拿出笛子吹了起来。这里地势空旷,笛声传出老远,连在湖面上打鱼的渔民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立起耳朵听这优美动听的笛声。
一有听众,表演者的热情就会被带动起来,情绪就会更加高涨,子书月也是一样的心里。一曲“牧笛”完毕,一曲《渔舟唱晚》又吹了起来。
这些渔民一生劳苦,为了生计忙忙碌碌的,平时都很少听得到曲子,子书月自觉不是音乐家,但是她愿意为这些勤劳的人们吹上一曲。慢慢的又有几叶小舟往这边靠,完全沉浸在这悠扬的笛声中。一曲吹完,所有观众都为之称赞,热情鼓掌。
渔船上突然有人喊起了什么,子书月听不清,另有几个人似乎也看到了什么,手都往这边指。子书月似乎感觉到了他们的意思,往后一看,吓了一跳:十多个蒙面的黑衣人正在围攻二个穿蓝色衣服的人,而那两个蓝衣人还一边打一边护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那些来上香的百姓都慌不择路的逃避。
不用多想,子书月就做出了判断,凡以小孩与女人为目标的蒙面人,多数都不是好人。前世与今生所养成的正义感与责任心,都让子书月觉得不能无动于衷。
她把笛子放回去,飞身而起,同时手里的飞镖箭一般,一枚接一枚的往黑衣人身上招呼。几声惨叫,几个人应声倒地。只两个呼吸,子书月已经飞奔而至,加入战斗。
见有人帮助,其中有一个蓝衣人腾出一点空间,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号弹往空中扔去。信号弹在空中炸开,释放出绿色火焰。
这焰火子书月感觉有点熟悉,可来不及多想,已经有几个黑衣人围着她了。子书月飞身上半空,从衣袖中抖出一把绣花针,向那些黑衣人抛洒出去。随着几声起起落落的啊声,中了绣花针的三四个人痛苦的捂着胸口,喷出一大口血,倒在地上打滚。
子书月打架一般不出刀剑,好人她就用拳头,坏人她都用飞刀和绣花针招呼。
在前世打架,她都尽量约束自己,只打伤,不打残,因为那里是法制社会。可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世界,你不想杀人,别人却想要你命。飞镖和绣花针快用完时,飞来了几个人,看样子应该是被信号弹招来的。
有了那几个人的加入,剩下的蒙面人根本抵挡不了几个来回,全都倒下。
子书月看着满地尸体,心情有点复杂,没想到前世在世界各地维和,今生却要手染鲜血。轻叹了口气,正要撤走,突然感觉后来的那几个人里有一两个很面熟,再仔细一看,原来是袁洛云跟那个唤作方南的男子。
那家伙来支援?子书月只觉得自已脑袋有点短路。袁洛云看到了子书月,快步走过来,拉住子书月的手急切的问道:“月儿,你怎么在这?给爷看看有没有受伤。”
子书月想起昨晚在小树林里的情景,脸有点烧,慢慢的抽出手,摇摇头:“没有受伤。你又怎么会来这?”
袁洛云正要说什么,那个小姑娘跑了过来,抱住了他:“爹爹抱抱,玉儿好怕。”
“爹爹”?子书月脑袋嗡的一下,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袁洛云弯腰把小姑娘抱起,亲了一下那张漂亮的小脸蛋:“玉儿别怕,爹爹在这。”
是爹爹没错,子书月这次听清楚了。
“玉儿,快谢谢姐姐。”
小姑娘对子书月甜甜一笑:“玉儿谢谢姐姐救了玉儿和姨娘。”
“姨娘?”又是爹爹又是姨娘,子书月有点明白过来,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座大山压着,心都要碎了,眼泪差点掉下来。她强忍着心痛对小姑娘笑笑,颤着声音道:“玉儿不用谢,姐姐告辞了。”话一说完就转身而去,一下飞出好几丈远,两行热泪滚了下来。她有点辩不清方向,到底是要回家还是要往哪走。
“爹爹”,“姨娘”,好刺耳的两个称呼啊。前世今生第一次心动,真心却是付给了一个这样的男人,原以为是个香孛孛,谁知却是个渣渣。
袁洛云看子书月神情有点不对,赶紧把玉儿交给方南:“方南,你让他们收拾干净,送玉儿回侯府,再让两人送李菁回李府,告诉李府的人,不准李菁再来侯府。”
“属下遵命。”方南接过玉儿,心里明白得很,子书姑娘定是误会了什么。
袁洛云纵身一跃上马,往子书月的方向追赶,心悬了起来。他追到一片小树林里,却没有看到她的身影,心想这丫头轻功还挺厉害。
治病、武功、酿酒、吹笛,还有什么是这丫头不会的?
“月儿,你出来。”袁洛云大声的喊着,可是回答他的只有一阵阵回音。他感觉要疯了,一拳头重重的砸在一棵小树上,那树杆立即应声而断,手背上砸出一道血痕。
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他眼睛眨都不眨。可是对于这小丫头,虽然相处时间很短,但却把他的心填得满满的,他怕她误会,怕她伤心,怕她难过。真正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丫头不理他。
子书月不知要去哪里,来到湖边,看到那些打鱼的渔民还在,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她飞身而上一叶小舟,轻巧的落在船上。那船主听过她的笛声,还隔着老远看了她的身手,只道这小姑娘好本事,只是看她眼睛有点红,还以为是因为打架时风迷了眼呢。
“阿伯,月儿想借您的船打打渔,玩玩行吗?”
船家把手中的渔网交给他:“行啊,姑娘好身手,小老儿等会给你煮鱼吃。你先把渔网拉上来。”
子书月笑了起来,果然,只有勤劳的劳动人民才是最可爱的,像袁混蛋这种**,位再高权再重都不可相信。
子书月把挂在船舷边的渔网拉上来看了看,里面只有几条鲈鱼和一只大乌龟:“阿伯,你们在这湖面上打渔,要缴赋税吗?我看您也没打到多少鱼呢,倒是这只龟可能要值点钱。”
船主把刚打上来的几条鲈鱼放进一个装着水的木桶里,说道:“原来赋税重些,但新皇登基后,降低了赋税,所以日子过得也还可以。每天卖点钱,够一家三口吃穿,偶尔还能喝上点小酒。”
有了子书月的加入,那船主打起渔来更加有劲,再多撒了两三网后收起,就在小船上升火做饭。阿伯的健谈多少冲淡了子书月的伤心,她帮着收拾两条鱼后交给老伯来煮。
待一切准备好后,子书月想从布包里拿酒,突然想起打架时把那个布包丢在了木桥上。
“阿伯,我去去就回,你可不能偷吃不等我。”
“丫头尽管去,小老儿我吃完等你回来收碗。”
这种轻松调皮的对话,使两个人都开怀大笑起来。
子书月一个飞起,在空中大跨几步,飞到桥面上,就看到她那个布包还安全的躺在桥面上。
话说袁洛云在树林里没找到子书月,就到庙里去找,发现小丫头的马还在庙门口,后来又发现她的布包还丢在木桥上,心知她还没走远,只是藏起来了。所以他就在木桥边等着,守株待兔。
一个多时辰的等待,袁洛云心里七上八下,也不知这丫头会不会回来取她的布包。正等得心急时,就见子书月飞身到木桥上去捡那个布包,然后又飞身走了。走了?
子书月一颗心都在那个布包上,并没有发现有一双炽热的眼睛正盯着她:他这么大个人站在木桥上,这丫头竟没发现他?
袁洛云看着子书月像鸟一样掠过湖面飞到一叶小舟上,暗道一声好功夫,就静静的站在木桥上看着这小丫头到底在干什么。
远远的看到她从布包里取出两葫芦酒,递了一葫给那个船主,两人围着一个小炉子对饮起来。某人顿时一阵心梗,酸醋味漫延开来:死丫头,亏他在这里担心她,她倒好,与其他男人对饮起来了,就算那是个小老儿也不行啊。
袁洛云一刻也不想多想,借助桥面飞身而起,在空中一个大翻身就跳到了小船上,感觉小船摇晃了一下,子书月一看竟是那混蛋,惊乍之下身体不稳向后仰去,眼急手快的袁洛云拉住了她并利用功力稳住船身。
那小老儿也想不通,怎么又有个武功如此高强的人飞上他的小船,但来者是客,忙站起来说道:“小爷来得正好,小老儿煮了两条鱼,坐下一起喝一杯。”
子书月坐稳之后,慢慢的啜了口酒,道:“阿伯,那酒可是小女子自己酿的,千金难买一壶,你要是给别人喝了,以后就不会再有了。还有,那些鱼我也已经订好全买了,你就不好叫人一起吃了。”
小老儿愣了一下,看了看那丫头,又看了看袁洛云,心知两人非富即贵。以过来人的眼光,他猜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所以很识趣的闭上了嘴,看戏。
袁洛云看了看子书月,径直坐下来,从她手中抢过筷子,挑起鱼就吃,又抢过她的酒葫芦喝了一口,慢慢的道:“夫君近来辛苦得很,娘子就不要这么小气了。饿坏了夫君,担心的还不是娘子?”
子书月的脸都涨红了,咬牙切齿的道:“谁是你的娘子?袁洛云,你不要信口开河,坏了本小姐的名声。信不信本小姐分分钟毒死你丫的?”
袁洛云宠溺的看了她一眼:“毒死了伤心的还是娘子你。”
子书月正想发作,只见那小老儿扑通一下跪在船板上,小船随即晃了晃:“小老儿无礼,竟不知是镇南侯在此,请镇南侯恕罪。”这个圣远可只有一个袁洛云,这个名字所有圣远人都如雷灌耳。
袁洛云单手扶起那小老头:“老伯不必多礼。这里没有镇南侯,也没有子书神医,只有两个上船来讨吃喝酒的人。老伯就不要客气了。”
子书神医?这个小丫头就是治好了河云县的瘟疫,这两天全圣远上下传得神乎其神的神医?小老儿心里震撼的同时又暗自开心,竟然一下就给他遇到两个贵人。
小老儿给子书月重新拿了双筷子,自己却是不吃。子书月看着那老伯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道:“老伯是否有什么为难之处?如有你但说无防。”
那小老儿抿着唇想了想,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又跪了下来:“神医,小老儿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神医宽恕小老儿的无礼。小老儿一生无女,老来得一子,甚是高兴。谁知三年前,在他四岁生辰时,却因为一根鱼刺划破喉咙,看过很多大夫都没治好,至今未能开口说话,吃东西也只能喝稀的,身体甚是瘦弱。小老儿斗胆请神医为小儿看看,就算治不好,小老儿也算对老伴与小子有个交代。至于诊金,小老儿自问没有多余的银钱,愿今生为奴来报答神医。”
子书月虚扶了他一把,因为她害怕船一摇晃自己掉下去:“老伯快快请起。什么今生为奴,别说这些伤感情的话。今日到你这船上讨鱼吃,你我便是有缘,既然遇上了,月儿自然会去给贵公子看看。但是今日出门,月儿并没有带看诊的药箱,还请明日此时阿伯在此等侯,月儿自会按时到来。”
“好好好,小老儿多谢神医了。”小老儿忙谢了又谢。
子书月一低头,鱼没了,酒葫芦也空了,气得白了某人好几眼。
告别的时候都下午了,子书月手里就有了一串用芦苇草串起的鲈鱼和一只大乌龟,而在老伯的木桶里,子书月偷偷的放了二十两黄金。她没有银子,只有黄金。虽然前世今生她都没有穷过,但几年的维和之路,让她对于那些穷苦的人有一种深深的同情感,那些人真的太难了。
两人跳上了岸,子书月头也不回的往拴马之处走去。因为经过早上的打斗,庙门口现在就有点冷清。
袁洛云跟在她后面,眼看就到庙门了,他终于忍不住拉住了她:“月儿,到底怎么回事?你到底在气什么?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
子书月看了一下拉着她手臂的那只手,手背一片红肿,有点心疼,但理智告诉她不能心软。她白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镇南侯,请自重。”
袁洛云把那些鱼从她手里抢过来扔在地上,那只乌龟也“啪”一声掉在地上。他把她重重的往怀里一带,双手环住了她的腰,他现在才不怕别人说三道四呢,这丫头迟早是他的。他强行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恨恨的道:“自重个屁。告诉爷,你这丫头到底在气什么?是不是因为玉儿?”
“我没生气,放开我。”
“不放,除非你告诉爷你为什么生气。”
子书月用力的挣扎却挣不脱他的怀抱,心里就有点冒火了:“袁洛云,你烦不烦啊。快放开我,你自己有妻有妾无所谓,本小姐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名声败坏了你能赔我啊?”
“有妻有妾?”袁洛云终于在她那段话里找到了重点,用一只手把她的下巴抬起:“看着爷,是谁告诉你爷有妻有妾的?”
子书月两眼狠狠的盯着他:“没妻没妾?那玉儿不是喊你爹吗?你不要告诉我玉儿是你从外面抱回来的。还有,玉儿还叫那个小美女姨娘呢,姨娘那不就是妾吗。”
子书月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的言行都有点像妒妇。
袁洛云叹了口气,在子书月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月儿,玉儿是爷的女儿没错,爷成过亲也没错。但是......”
“那就是了,你成过亲还来撩拨我?想让我成为你的第几个姨娘啊?你从哪里看出来本小姐是当姨娘的命?快点放开我。”子书月说着,眼泪不觉流了下来,声音有点哽咽。
看着她流泪,袁洛云的心像被什么刺了一下,好疼:“月儿,你听爷说......”
“不听。”一只拳头狠狠的捶在他的胸口上。
“听我说。”袁洛云大声说道,他的耐心都快用完了,这丫头怎么就不肯听他解释呢?
子书月听他大声,愣了一下,自己也大声喊道:“我不听。你别想用花言巧语欺骗我,本小姐可不是那种娇滴滴的任人摆布的没见过世面的丫头。告诉你,本小姐是宁愿住在草房里笑,也不愿坐在城堡里哭的人。你既然成了亲,那就没机会了。我子书月这辈子不会嫁给你,哪怕这世上所有的男人都绝了剩你一个,老娘我也绝不会去争。”
袁洛云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的脸,低声问道:“你当真不听?”
“不听。”
“你不后悔?”
子书月冷冷一笑:“我子书月的字典里,还没有后悔两字。袁洛云,别以为每个姑娘都会要死要生的想要嫁给你。我承认昨晚是有点心动,但是现在我只剩厌恶。”
袁洛云点点头,放开了她,神色平静的说道:“不悔就好。爷成全你想要嫁给别人的决心,决不会再缠你。谢谢你救了玉儿和姨娘,爷明天会派人送谢银到镇北侯府。”袁洛云说完,转身大踏步的离开,没有再回头。
看着那个决绝的身影,子书月突然感觉有点心痛,眼泪不停的往下掉,不知是因为自己看错了人而痛,还是因为失去了他而痛。但是要她与其他女人共享一夫,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谢银?这个混蛋想要拿银子羞辱她,只要他送,她就收。
子书月吸了吸鼻子,双手揉了把脸,把地上的鱼和乌龟捡起来,翻身上马就往回走。她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段恋情这么短命,从此就让这些所谓的爱情见鬼去吧。老娘我从今以后要看遍天下美景,尝遍天下美食。
子书月不想这么早回府,就在附近村镇上逛荡,把手里的鱼送给了一个路人,吃了一碗牛肉面,很晚才抱着乌龟回到子书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