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小屋之中,蓝笑天坐在厅中上位,而蓝天则侍立一旁。在他们面前的厅堂之上齐刷刷的跪着三人,却是之前想逃走的梁不歪、骷髅头和老头陀。
只见他们此刻神情委顿,全都呆呆的盯着地板,不敢作声。
这时,坐在上面的蓝笑天道:“不是老夫无情,非得要你们性命,只是你们今日已然知道了老夫的藏匿所在,若是放你们出去,只怕会引来无尽祸端,老夫便也不得安宁了。”
听到此话,梁不歪赶紧道:“蓝前辈您千万要信我啊,我梁不歪行走江湖多年,一向信守承诺,以诚信为本,在这我以全家性命担保,一旦出去绝不会泄露您的事的。就算是杀了我,万刃加身,我也是守口如瓶的!”说完连连磕头不已。
蓝天看这梁不歪脸色蜡黄,应该是有病痛缠身,但此刻磕头却是如此卖力,看来应该是真诚的,不由也有些同情他了。
“哼,不愧是行走江湖多年的老痞子,花言巧语简直信手拈来,说话一套一套的。我告诉你,你这套说辞若是拿来骗骗小孩,倒也合适,只是我蓝笑天混迹朝廷多年,见惯官场明争暗斗、勾心斗角的场面,你这点把戏对我来说不过斜风细雨的小场面,又岂能骗我得过?”蓝笑天冷冷道,眼中满是轻蔑之色,“明白跟你说吧,老夫委实信你不过!”
蓝天站在一旁,听到蓝笑天说梁不歪的话只能骗骗小孩,回想之前自己还真是被梁不歪的真诚所骗,不由感佩师傅蓝笑天的料事如神,不过也对自己这么容易受骗而感到惭愧,心想这江湖当真险恶,专门都是来骗他们这些小孩的吧?!
蓝笑天和梁不歪自然不知道蓝天心中所想,梁不歪只是一心求生,继续道:“那…那蓝前辈到底怎样才肯放过我们三人,求您给我们指明一条明路吧!”
昏黄的烛火倒映在他那蜡黄的脸上,使他更显憔悴,但他此刻眼中闪烁着的,却是对生无尽的渴望。
或许,在死亡面前,谁也不会放弃对生的最后挣扎吧。
看着下面苦苦哀求的三人,蓝笑天根本不屑一顾,他们的生死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只要他乐意,抬手间便能杀了他们。但想到这梁不歪之前的种种表现,倒也是个集身手与见识于一身的人才,或许可以为己所用也说不定。
他转头看了看侍立一旁的蓝天,想到他毕竟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虽然自已然将修炼的要诀教会了他,但却独独漏了教他心术这一块。
江湖险恶,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
以后蓝天一人独走江湖,身边若没有一个经验老道的人帮助他,他是不放心的。
想到这,蓝笑天斟酌已定,便对梁不歪道:“也罢,老夫念在你们也是无意,这样吧,老夫有意让我这徒儿出去历练一番,但江湖险恶,正需要有人照料,你若答应陪他,老夫便网开一面,饶你不死。”说着蓝笑天伸手把蓝天拉到他面前。
听到蓝笑天的话,梁不歪想到自己可以不死了,一时欣喜,哪里还会反驳,赶紧道:“我愿意,我愿意,就是你让我上刀山下油锅,我也是万死不辞的!”说完又是连连磕头。
看着梁不歪殷切的样子,蓝笑天只是冷冷道:“但我这徒弟一向不谙世事,容易受骗,你这老江湖跟在他身边,我到底不放心。这样吧,你只要吃下‘契约蛊’,和老夫立个契约,老夫便信过你了。
一年之后,若你遵守诺言,再来老夫这,老夫自然会给你解了蛊虫。”说着,手指弹动处,一粒黑色事物已然落在梁不歪的面前。
梁不歪见多识广,他自然清楚这“契约蛊”是什么东西,也知道一旦吃下蛊虫后,便没有后路了。看着眼前的蛊虫,他当真心中千百个不愿意,但一想这已是自己唯一的活路,若不听从蓝笑天的话,只怕等下他一生气,便再也无回旋的余地了。
“咕噜”一声,梁不歪咽了口唾沫,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迟疑了。于是狠狠一咬牙,他伸手抓起地上蛊虫,仰头间便将它吞到肚中。
蓝笑天看着他吞下蛊虫,显然很是满意,抚掌笑道:“很好,你起来吧,我不杀你了。”
梁不歪正欲站起,突然想到什么,对蓝笑天道:“蓝前辈,那他们的蛊虫呢?”说着看了看后头还跪着的骷髅头和老头陀等人。
“我要他们作甚?你一个人就够了。”蓝笑天轻描淡写道,“给他们倒是可惜了我的蛊虫,等下我便结果了他们的性命,省得碍眼。”
骷髅头和老头陀听了蓝笑天的话,一时却是吓得脸色煞白,他们拉着梁不歪的衣袖,眼中满是哀求的神色。
梁不歪这两个跟班自小便跟着他,三人多年来走南闯北,感情颇深,且他们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他实在舍他们不下,想到这,他当即求情道:“蓝前辈,实不相瞒,在下向来与他们情同手足,不可分割彼此,虽说不是亲人,却胜是亲人。若您执意要杀他们,在下…在下愿与他们共生死!”
蓝笑天听完却是微微一怔,这梁不歪虽然一向油腔滑调,心术不正,但此时竟为了保住两人的命而说出同生死的话来,倒是让他想不到的。
生死之事绝非做作,可见这梁不歪本性还是不坏的。这样的人,他自然是不会为难他的。只见蓝笑天叹息一声,道:“也罢,老夫念在你也是个讲义气的人,就留下他们吧。”
说着,他将两粒蛊虫掷向他们。骷髅头和老头陀刚从鬼门关走一遭,直视那蛊虫如救命丹药,连忙抢着吃下。
这时蓝笑天继续道:“你们两个也一起为我这徒弟保驾护航吧,不过往后若让我知道你们欺负他,我便杀了你们,知道吗?”
骷髅头和老头陀都像鸡啄米般点头不止,连连称是,样子狼狈不堪,哪里还有之前嚣张跋扈的气势了。
就这样,他们都和蓝笑天定下契约,之后便在小屋子住下来,等待着蓝笑天给他们的安排。
※※※※※
忙完一切事情后,蓝天这才有空给房中的张白灵和兰嫣送食物。
来到房间里,蓝天打开饭篮,只见里面满是丰盛的菜肴,他对兰嫣和张白灵愧歉道:“今晚这么晚才来,你们都饿了吧,来,赶紧吃吧。”
刚才的事显然兰嫣和张白灵都看到了,此刻兰嫣没有半点食欲,只见她将蓝天递给她的一只烧鸡放在一旁,对他道:“蓝天,你和这蓝笑天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对你这么好?”
蓝天显然没想到兰嫣会突然这样问他,一回想到自己为了救他们,牺牲自己跟蓝笑天签订契约的事,他又不想跟他们说起,一时竟是语塞。
看着蓝天语焉不详的样子,兰嫣更是生气道:“我早该想到了,你和那蓝笑天都是姓蓝,肯定和他有血缘的联系。当初我哥无故追杀你,我便以为这之间是什么误会所致,为了你,我不惜一人纵下悬崖,”说到这,她仿佛想起了当初的艰辛往事,眼眶隐隐泛红,一时竟是眼泪扑朔而下。
她颤抖着肩膀,再次抬起头来时,眼神似乎多了几分冰冷与坚决:“看来是我错怪我哥了,蓝天,我告诉你,蓝笑天他是帝国通缉的要犯,此人奸邪无比,不是什么好名声的人。现在他将我们囚禁在这隐蔽的地方,你又不放我们走,想来你们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哼,但邪不胜正,我相信最终我哥他一定会找到我的,将你们一网打尽!”
她的一番抢白,就如向蓝天当头泼下一盆凉水,却是寒彻心扉。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不是吗?为了救他们,自己连命都可以不要,但到头来,自己又得到了什么?
苦心孤诣,换来的是误解,还真是讽刺啊,不是么?此刻内心深处仿佛有一个恶魔,正在低低嘲笑着他。
“好一个邪不胜正,你以为你们董家代表的就是正,而蓝前辈代表的就是邪了吗?”他低沉着声音道,“你可知道,董何进可是害蓝前辈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仿佛每说一个字,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般,说完这句话,他的身子已是微微有些颤抖。
“什么,怎么可能?”兰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心中掠过父亲那高大威严的身影,那慈祥的,总是对着自己微笑的父亲,“你不要血口喷人了,我爹不是那种人!”
蓝天这时何尝不想将当年发生的事告诉身前的女子,但,他此刻心中回响着的,却是当初与蓝笑天的对话
——“放心吧前辈,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说的。”
他知道,只要说出真相,便能化解这一切,但这样一来,也就辜负了蓝笑天的期望,自己又如何对得起他当年所遭受的苦难呢?想起这几日来他如此真诚地对待自己,将自己视若己出,他怎能恩将仇报?想到这,他已然下定了决心。
“我没有骗你,你的父亲的确做了对不起蓝前辈的事,但当年的那件事我不能告诉你。你只要知道,从头到尾,我都没有骗过你。至于我的身世,我必须回去问我的亲生父母才能知道,如果…如果我真的和蓝前辈有什么亲缘关系,我也一定不会瞒你的。”
他望着她的眼睛,眼中满是柔情,“兰嫣,你一定要相信我。”
“他说的是实话。”
一旁的张白灵突然道。
兰嫣有些惊讶,她转头对张白灵道:“你为什么知道?”
望着窗外,十六年前的刀光血雨仿佛就在他眼前,转过眼,就是兰嫣质疑的眼神,他眼神有些闪烁,道:“从他的眼中看出,没有骗你。”
兰嫣不再说话,她无力地坐在了床上,今晚的事让她疲惫不已。但比身体更疲惫的,却是她的心。她对父亲的过去一无所知,她不相信父亲会是害人家破人亡的人。但从蓝天的话中,她又觉得这一切背后似乎有着她不知道的秘密。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我又该如何面对?兰嫣有些不知所措了。
过了一会,蓝天推门走了出去。当他站到门外时,他突然回头对兰嫣道:“兰嫣,我有一个请求,请你在出去之后,不要将蓝前辈藏匿的地方告诉任何人,可以吗?”
兰嫣本还想说些什么,但望着他萧索的背影,却是一时意兴阑珊,道:“好,我答应你,但你出去后对这件事也要给我一个交代,我不想被蒙在鼓里。”
“好,我会的,一年之后,你会得到想要的答案的!”
仿佛断冰切雪般,蓝天说完不再停留,快步离开了??????
※※※※※
在东边的一间小屋中,梁不歪三人躺在一张床上。
只见骷髅头用双手交叉枕在头后面,一边望着头上的屋顶,一边对梁不歪道:“我说老大,你说我们真的要陪着那蓝笑天的傻家伙一年吗?”
他身旁的梁不歪此刻正背对他躺着,听到问话,这才转过身道:“当然,这是没办法的事,我们毕竟都吃了蛊虫,一年后若得不到解药,会死的很惨的。”
说到吃蛊虫的事,老头陀不由想起了梁不歪的仗义相救,一时也激动道:“老大,要不是你当时的‘同生死,’只怕我们现在都遭到蓝笑天的毒手了,哪里还有命在这里扯淡?我老头陀虽说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但也是一个重义气的人,以后只要老大你一句话,我老头陀跟你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眉头绝不皱一下!”
骷髅头似乎也颇是感动,对梁不歪道:“老头陀说得对,老大你可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呀,以后我和老头陀都听你的!”
“哎,这没什么,谁叫我是你们老大呀,咱都谁跟谁呢,别这么一惊一乍的。”
三人一时开怀大笑起来,此刻他们感觉就像一个人,心意相通,无需多言。
过了一会,骷髅头再次打破沉默:“老大,我突然想到一点,我看那叫蓝天的孩子傻不拉几的,要不我们直接威胁他,让他别把我们的行踪告诉蓝笑天,这样一来我们这一年岂不是爱去哪就去哪,蓝笑天又怎么管得着?”
梁不歪严肃道:“不成,你把这蛊虫想的太简单了。”他眼神有些飘忽,道,“蛊虫乃产自南疆的苗族巫术,一般一条蛊虫都配有一条母虫。而当两条虫分开时,无论相隔多远,母虫都能精确的指出蛊虫所在的位置。
也就是说,蓝笑天可以凭借母虫来确定我们是否跟在他徒弟身边,我们是逃不开他手掌心的!”
三人再次陷入沉思,过了一会,老头陀突然想到什么,兴奋道:“要不我们把蓝笑天这藏身的地方公布出去,借助外人的力量对付他?”
梁不歪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道:“哦,那等蓝笑天被抓后,你说他还会把解药给我们吗,你这不是找死吗?”
骷髅头皱眉道:“难道除了这蓝笑天,就没人会解这蛊虫了吗?”
“唉,你们就别想那么多歪主意了。”梁不歪叹了一口气,道,“要真有法子,还要你们说?懂这蛊虫的都王朝根本没几人,我们又哪里找得到人来帮我们解呢。而南疆路远不说,且凶险无比,等我们真的跑到那里去,只怕早已毒发身亡了。
你们听我一句,我们还真是得遵照蓝笑天的话去做,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唉~”
三人一阵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