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物一下子低洼下去,恍惚了一下明白过来:墙内的地势比墙外低了许多。
一片漆黑中一道雪亮的光束在前方不停晃动。
脚尖一蹬墙面便蹲上了豁口。
围墙里侧堆满了破桌子、烂板凳之类的破烂。这些破烂像台阶一样延伸到墙内的地面。
慢慢直起身,扶着墙头左右观察了一下:朦胧的月光下,满眼都是黑乎乎、密密麻麻低矮破败的平房。
“棚户区!”忍不住在心里惊叫了一声。
怪不得‘小瘦子’这个马崽不开小汽车去接应,敢情是个贫民!
随即醒悟这片棚户区应该是荒废很久了。要不然不会连灯都没有一盏,四周像死了一般的黑暗寂静。
看着三人打着手电,似有若无的身影如鬼魅般在暗夜里晃动,我犹豫不决。
作为“城中村”的老租客,我深知在四通八达、密如蛛网的巷道里跟踪他人有多难。
跟得太远,拐个弯兴许就跟丢了。跟得太近,拐个弯兴许就被人弄死了。
而眼前这片棚户区,却是比城中村还要密集、逼仄的所在。关键是还没有灯!
敢把这里当作老巢的除了那些见不得天日、无法无天的犯罪分子,我想不出还有谁了。
死一般的寂静中,突然有一声凄厉的猫叫随着彻骨的夜风远远传来。接着高一声低一声远一声近一声的猫叫声,此起彼伏遥相呼应。
刹那间,这个本该月凉如水的夜,鬼气森森。
又一声凄厉的猫叫响起,猫群一下子寂静无声。四周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我决定放弃跟踪。
虽然我无比渴望拥有三十万,但此时毕竟离‘揣在兜里’还早。相比之下,还是先保全自己的小命要紧。
看着在一团漆黑中逶迤前行的光束,我安慰自己:‘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就在我想转身离去的时候,突然有了新的发现。
这个豁口高高在上视野极广。虽然看不清楚他们三人的身影,但明亮的手电筒光束,却犹如大海里的灯塔一样格外醒目。无论他们在平房间如何穿插迂回,他们的位置在我眼里始终一目了然。
而我要做的就是站在这里,静静的看着他们。等到他们‘倦鸟归巢’时,拨打那个熟记于心的电话号码。
不费吹灰之力提供有效线索,奖三万!
我豁然开朗暗暗高兴,在心中哼起了小曲,“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的脑壳……。”
突然之间我死死盯着的那道光束不规则的乱晃几下,然后定格在一堵墙上。
凝神望去,除了墙面上的那个光影,什么也看不清。
一阵杀猪般的嚎叫远远传来,“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这嚎叫我在铁北所听到过一次,知道是大脑袋在纵声高歌,并且兴之所至唱的还是粤语歌!
嚎声甫歇,一声尖锐高亢的伴奏恰到好处地响起,“哦……no。”
若不是这首‘海阔天空’耳熟能详,我肯定以为有人在学驴叫。
光影又向前移动起来。
‘大脑袋’绝处逢生的喜悦,在这一刻集中爆发了。肆无忌惮的歌声夹杂着放荡不羁的笑声,不绝于耳。
我恍然,原来他们刚才是在对着墙根撒尿。
片刻,光影像是进了一幢建筑立刻暗淡了许多。只觉那团模糊的光影一路向上渐行渐高,突然之间消失了不见了。
我盯着光影消失的那个方位,心想:“‘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定位’他们的老巢了。”
不想等了一会却不见有任何动静。纳闷极了,“难道他们进屋连灯都不开、倒头就睡了吗?”
四下除了偶尔传来几声不知所踪、猫的呜咽,一片寂静。
我觉得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手脚并用顺着豁口爬上墙头。
墙头上的风一下子大了许多。
“高处不胜寒啊!”
缓缓立直身子,一盏红色的信号灯,在远处孤零零地显露出来。
运足目力看见两条铁轨在红灯附近反射出冰冷冷的光,瞬间明白了一切。
这不是马路上的红绿灯而是铁路上的信号灯,要不然位置不会这么低。
从‘大脑袋’消失的方位来看,他们的老巢也不在这片废弃的棚户区内。他们只是横穿了这片棚户区,然后消失在茫茫铁路上。
至于去了哪里只有鬼知道。而我不是鬼,所以不管是三十万还是三万,统统跟我没关系了。
出了一会儿神,叹了一口气准备打道回府,兜里的电话突然“嗡……嗡”地震动起来。
猝不及防之下,‘惊’得我差点从墙头上掉下去。赶紧猫下腰摸出电话一看,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犹豫了一下按下接听,一个低沉的声音自电话里传来,“路不同你在哪儿?”这声音不大却自有一种威压。
我看了一眼四周总不能说,“我在三米多高的墙头蹲着吧。”迟疑道,“我……不知道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语气冷峻道,“路不同你听好了,你父亲路昌平自幼随你爷爷路徳昭从内蒙迁居至裕省登市嵩县,后入赘登市嵩县陈家沟陈翠竹家。婚后育有三子,你弟弟路不凡今年刚入伍参军,你妹妹路不响在家正读职高。”
我听得的后脊梁骨凉飕飕的。突然意识到给我打电话的人是谁了。心思百转试探着问道,“您是……纪师傅?”
电话里“嗯”道,“我是纪如峰。”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愣了一下赶紧道,“纪师傅您好,我有个重要情况要向您反映一下。呃……,这会说话不方便,我马上打给您!”说着便挂断了电话。
迅速从墙头下到地面,拿出手机原路返回。寻思,“‘纪如峰’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怎么就一时想不起来了呢?在这个时间段、在这个节骨眼,他打电话找我会有什么事?嗯,肯定是他已经知道‘大脑袋’逃逸了。哎那么多看热闹的,他怎么就单单找上了我?还把我们家祖宗三代都调查的一清二楚,其中好多事我都不知道。他的言下之意不就是在警告我‘你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哎他不会以为‘大脑袋’是我救出来的吧?这口‘黑锅’我可不能背……。”
想到这里把电话回拨过去,一声铃声没响完,电话便被接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