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帝手一抬,便指向了那张网:“清音,如果还有一次机会,你想回去么。”
她回眸,望着身前的男子,脑中一下便想起那边的父母。久压的想念一下如泉水般迸发了出来,清音眼眶一酸,却是摇了摇头:“不想回去。”
冥帝先前的担忧,皆因着女子的一句话而被压了下去:“这里有你和笑儿,这里就是我的家。”清音笑着启唇,一手搭在冥帝的腰上,将脑袋枕上他的肩。只希望爸妈在那边能过的好好的,她相信,若是他们看见了这一幕,同样也会为自己祝福的。
清音摩娑着他的肩膀,伸出一只手去,按在了冥帝的心房上:“帝,你的这里,还有恨么。”
冥帝抓起她的手,放在掌心,狭长的凤目投向远处,亦是摇了摇头。
恨意,早就烟消云散了。
他拉着清音的手,两人将祭台上的每一寸地方都走遍了,丝毫没有遗漏。她纳闷的跟在冥帝身后,望着那祭祀用的木架,血池,心底还是泛上了一层寒意。
走下石阶,冥帝旋身望着那座高高的祭台,出了神。
清音跟在边上,什么都没有问,只是抓着他的手,静静的相陪。
过了许久,冥帝才动了下身子,却是取过了篝盆中的火把,炽热的气息让清音不安的抓住他的手,小脸微仰:“帝,怎么了。”
冥帝薄唇轻勾,看出了她眼中的害怕:“朕,只是烧了这祭台。”
话一说完,冥帝手中的火把便被扔了出来,那火星肆意的在空中画出了几道弧度,落在了那汪血池之中。
轰的一下,只见那血池四周迅速的燃起了火苗,一时间,整个祭台便被大火给包围住了。火舌乱窜,清音只觉脸上、身上被染上了一层热源,挥之不去。
冥帝拉着她的手,退开几步:“这罪恶,朕早便该将它去了。”
这一日,全朝的人都看到了,那天空被烧得通红通红,深秋的天气,竟一下便热了。
城门外,副祭司最后扭头望了一眼这皇城。火烧的地方,正是祭台。
看来,自己真是走对了。梵走了,这宫内,便再无可留恋的了。
副祭司旋身,头也不回的走向远处,具体去哪,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反正,跟着心走吧。
大漠。
冥恤一手紧握着手中的书信,另一手垂在身侧,五指咯咯作响,将那信捏成了一团。
那是冥帝让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信上说,所有的一切,都已晨曦破晓。妖去了,是梵带走的,血妃也走了,就连那祭台,都一把火被烧了。
而对于冥恤,冥帝则希望他能回到冥朝,如若不肯,那便留守在大漠,只要他想,随时都能回到京城。
那是,冥帝欠他同燿的。
“走,走。”身后,传来了侍卫的吆喝声,冥恤转过身去,便见叶丫头被两人从营帐内推了出来。
她一个踉跄,差点就摔倒在地面上,身上紧着一件单薄的秋衣,头发凌乱不堪。
“是叶姑娘吧。”边上的一名太监上前,低眉瞅了瞅她:“娘娘派奴才来接您回去。”
“娘娘。”叶丫头没有马上反应过来,外头的阳光过于强烈,使得刚从营帐中被带出的她,有了几分晕眩:“你是说清音对么?她怎么样,好么。”
叶丫头欣喜的将一连串的问题吐了出来,激动的两手一伸就拉住了那太监的衣袖。
“您放心,娘娘她很好,只是挂念着您。”太监见她一身单薄,忙的令边上的随从取来一件披风,交到叶丫头手上:“叶姑娘,咱们这就起身吧。”
她侧目,视线却与冥恤一下相接,刚要迈开的脚步便顿住了,那双眼眸中,有着太多的沉痛。妖的死,血妃的火祭,冥燿的久睡不醒,几乎都在一天之内,积压在心底的哀伤爆发了出来,那双眼睛,是寂寞的,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在这世上,只有他一人了。
两人静静地相望,冥恤望着她身上披的那件袍子,嘴角拉开一抹嘲讽的笑意,冷着俊颜,转过了身子。
“叶姑娘。”边上的太监见她一脸怔楞,忙的催促道:“时辰不早了,咱回吧。”
叶丫头回眸,淡然一笑:“公公,请等奴婢片刻。”
那公公见状,也不好相催,只得点了下头,看着她朝着冥恤走去。
那战场上威风凛凛、战功赫赫的男子,此时却是一脸的颓败,他深邃的眸子望向远处,手中的信,不知在何时掉落在了脚边的黄沙中。
叶丫头蹲下身去,捡起来,拿在手中默念。
手指间,慢慢的颤抖起来,待到看完最后一字时,她猛的将手中的信塞入了自己的袖中,眼角,已然湿润。
她望着冥恤坚毅的侧脸,心中泛过一阵疼惜,喉间紧涩,只字半语都难以吐出。
“叶姑娘……”边上的公公轻催道:“这时辰……”
叶丫头并未转过头去,她紧盯着冥恤的俊颜,启语:“你回去和娘娘说,我要留着这里。”
此话一说口,不仅那公公呆若木鸡般的站在了原地,就连冥恤都难以置信的转过脑袋,剑眉微挑。
“本王不稀罕。”他冷冷的吐出一句,虽是刚硬毫无温度,但是那双黑亮的眸子,却带着一份希翼。就连冥恤自己都说不清,他只知道现在的心很空,只想要有个人陪着,不让自己一个人孤独承受。
“不,奴婢不走。”叶丫头却是下定了决心,她小手紧握,脸上满是坚毅:“奴婢留下来陪着王爷。”
“这,叶姑娘您这不是让奴才回去难以交代么。”边上的公公满面难色,不知该如何应答。
“这是我自己决定的,与他人无关。”叶丫头扭头,冲着那公公说道:“有劳公公替奴婢带上一句话,你只管对娘娘说,‘清音,你有你的坚持,我亦有我的坚持,放心吧,我没事’。”
冥恤听闻,只是睬了她一眼,并未再加以阻止。
叶丫头说完,便转过身去,望向上头的男子,几乎是一个背影,就将自己留了下来。人与人之间,其实就是这么的微妙。或许,一个眼神间,便是一辈子了。
冥恤望着她嘴角勾起的笑意,心中久压的郁结,竟是去了一半,多久,没见过这般真实的笑了。
边上的公公无奈,只得牢牢记着叶丫头的话,带着几名随从,回到了冥朝。
阳光普照而下,那里的天空不再一片黑暗,每个角落,都是那暖暖的温馨之味,堪比花香浓。
一辆君用御轿内,冥帝单手枕在脑后,一头黑发以一根简单的发簪束在身后,单腿微屈,另一条腿随意的搁在一边。
清音掀开轿帘,望着前后的马队,那几张脸,她总觉着熟悉。
“哎,笑儿。”还容不得细想,便见冥笑两腿两手已经爬到了冥帝的身上,她忙的上前,将他抱了下来:“嘘,父皇在睡觉呢。”
“皇皇。”孩子似是特别黏着冥帝,两手向前伸,便要去抓他的衣袍。
“笑儿。”清音哭笑不得的搂着他的腰:“和娘不亲呢,我们到边上去,不要父皇。”
“不,皇皇……”孩子却丝毫不给她面子,两腿开始乱蹬起来,清音无奈的只能紧抱着:“哇哇哇。”
一颗小脑袋在她身前不断的磨蹭着,两手两脚耍赖的四处乱挥。榻上的冥帝眼皮一动,便睁开了眼。
“皇皇。”那里的笑儿见状,嘴一咧便向着他扑去。
冥帝嘴角拉开,从清音手中接了过去。连带着,拉着她的手腕,将她带入自己的怀中。他将笑儿放在自己的腿上,一手揽上了清音的腰。邪魅至极的脸庞窝入了她的颈间:“累么。”
“不累。”她望着笑儿安静下来的身子,轻笑:“看,孩子就爱黏着你。”
冥帝低下眸子,只见笑儿已经停止了哭闹,两手正饶有兴趣的玩着他腰间的玉佩。乐此不疲。
“因为,朕以前没有好好的疼惜过他。”他搂着笑儿的手禁不住收紧,脸上满是慈爱之情。
清音嘴角勾起满足的笑意,将脑袋搁在了他的肩上,双眸望向远处:“对了,外面那些人,看着怎么那么熟悉。”
冥帝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叫薄唇凑至她的耳畔:“还记得黑暗王朝么。”
黑暗王朝?清音的脑中,一下便忆起了那双邪恶的眸子,皇尊。
她惊愣的瞪大双眼,咻地退开身,望着冥帝:“黑暗王朝的人怎么会在这。”
见她小脸满是惊惧,就连坐在冥帝腿上的笑儿都将小脑袋抬了起来,他双手把玩着那枚玉佩,吥的一声,居然用嘴吹了个大泡泡出来。
“笑儿。”清音见状,忙的抽出袖中的锦帕,将他嘴角的口水擦了去:“娘说过多少次了,不准吹泡泡。”
冥帝被他逗的薄唇勾起,修长的指拂过笑儿的粉颊,抬眸望向清音:“黑暗王朝的皇尊,同我有几分相似么。”他凑上前,望入了女子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