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启智幼儿园,安凉和叶归洵,还有祝染坐在中一班的位置上,看着小朋友们的入场式,孩子们跳着可爱的舞蹈,祝染拿着小型录像机,录着知岁和知年。
周围坐着的家长有的叶归洵认识,有的没见过。旁边就是大班的方队,叶归洵极力忽视那边传来的两道好奇又带着嘲讽的视线。
想都不用想,就是蒋芬和彭惠,蒋芬是开麻将馆的,彭惠是附近开特色小吃店的,两个人都是四十岁刚出头,第二个孩子又都是一样的年级,久而久之就走得很近。想当初,她刚来到这的时候,这两个人像是和她有仇一样,到处嚼舌根,煽动着大爷大妈们。导致现在有些大妈们还是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就像是在看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蒋芬的丈夫叫田志辉,在古城里做木材生意,生意做得还挺大,客户遍布得很广,可以说是这里的大户,蒋芬不用上班,不用工作,开个麻将馆纯属是为了娱乐,打发时间。彭惠的丈夫在田志辉的公司工作,叫马俊磊,官不大也不小。也许是因为多了这一层关系,彭惠对蒋芬多了一丝阿谀奉承。
“易暖啊,你这带两个男人来也不知道谁才是孩子父亲啊。”蒋芬果然嘴痒痒,忍不住要嘲讽叶归洵一番,当初她看不惯叶归洵就是因为她是个未婚妈妈,但是年轻漂亮,身边时不时有帅气多金的男人,丑陋的嫉妒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
叶归洵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平时能躲就躲,现在倒是实打实的碰上了,奈何叶归洵现在满脑子里问候了蒋芬祖宗十八代,但是她还是忍着,蒋芬这个女人的嘴有多毒她是知道的,简直就是尖酸。
“我说大妈,你这么大岁数了关心别人家家事,是吃饱了撑的吗。凭什么一一都和你汇报,你要是再为难小暖,你信不信我让我兄弟把你家孩子绑了?”安凉听到了蒋芬说的话,倒是替叶归洵说话,起初语气带着一丝玩味,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便是赤裸裸的威胁了,那抹眼神直射在蒋芬脸上,
蒋芬被怔住,她看了眼坐在叶归洵右侧的男人,浑身上下都是肌肉,祝染看了眼蒋芬,眼中迸发着寒气,吓得蒋芬不再说话,只是怨恨地看着叶归洵。等着吧,等着两个男人走了,有你好受的!
不久后,游戏环节就开始了,安凉带着知珩和知琋参加了三个项目,龟兔赛跑,布袋鼠,障碍赛,还有三人两足。
龟兔赛跑和障碍赛,安凉带着知珩参加,都得了第一,布袋鼠带着知琋又拿了个第一,而且都是遥遥领先,叶归洵都有点好奇了,他是有什么愿望,居然这么积极。
还剩最后一项是三人两足,两个家长和一个孩子,因为刚才带着知珩参加了两个项目,带着知琋只参加了一个,所以这次安凉和叶归洵带着知琋参加三人两足。准备时间很长,叶归洵绑好自己和知琋的脚后,看了眼和祝染坐在椅子上的知珩,就看了一眼,却移不开视线。
知珩一直在看着他们,叶归洵心中有一点闷闷的,别的游戏都是一个家长一个孩子,这个是双亲和孩子一起的,也许是她太过敏感了,总觉得知珩也想玩。
安凉注意到叶归洵的看向别处,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见的是坐在祝染身旁的知珩,安凉想了想,随后冲着知珩招招手,让他过来。
知珩不知道安凉想要干什么,倒还是走过来了,他略带着一丝好奇地看着安凉。倏地,安凉一把抱起知珩,左手抱着知珩,右手牵着知琋,
“臭小子,抓紧了,一会儿别掉下去了。”安凉冲着知珩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
知珩愣住了,他知道阿凉叔叔只是叔叔,不是他的爸爸。他不喜欢叔叔总来找妈妈。阿凉叔叔一来,周围的阿姨们就会说妈妈的坏话。但是现在,他有一点喜欢阿凉叔叔了,如果被爸爸抱起来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
叶归洵看着安凉抱着知珩,一下子眼眶红了起来,如果孩子们有爸爸,应该会是这个样子吧.......
周围有些孩子的妈妈投来羡慕的目光,随后纷纷看向自己的老公,气不打一处来。
祝染右手拿着照相机,照下了他们四个人的背影,照片中的安凉抱着知珩,知琋仰着头看着安凉,叶归洵微侧过头,至少在他看来,这一幕真的很和谐........
不出意料,这个比赛也是安凉赢了,即便怀中还抱着一个孩子,也赢得很明显。
运动会在总结后就结束了,安凉帮着幼儿园的老师整理桌椅道具,叶归洵也来帮忙,祝染带着两个孩子在门口坐在路边看着今天录像的视频和照的照片。
“今天谢谢你啊,你怎么还性情大变,留下来整理?”叶归洵搬着小椅子,侧过脸看着安凉,微微带着疑惑,她记得这家伙平时最讨厌麻烦的事,
“悄悄告诉你,这是一种战术,我们表现这么好,老师会更喜欢知珩知琋的。”安凉靠近叶归洵,小声说着,
“得了吧你,要是真这样的话,全幼儿园的家长都留下来了。”叶归洵无语地笑着,
知珩默默地看了眼妈妈和阿凉叔叔,拄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旁知琋看到一张照片,指了指照片中角落照的有点模糊的小男孩,“祝染叔叔,这个是我们班的彬彬,他说,他长大要和我结婚的。”
“小琋知道结婚是什么意思吗?”祝染笑了笑,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早熟吗,
知珩看了一眼照片后,一直看着祝染和知琋,
“我问过妈妈,妈妈说就是和喜欢的人一直在一起玩。”知琋回想着,她之前和妈妈说过这件事。
“那你知道什么是喜欢的人吗?”祝染继续问着,他有点好奇归洵是怎么想的。
“这个我也问过妈妈,妈妈说,就是经常想看见的人,一起玩就会很开心的人,他受伤了我就会不开心的人。”知琋说着,
“嗯..........是吗。”祝染有些出神,也对,和孩子们只能这么解释了。
“欸,你的短袖怎么红了?”叶归洵的视线无意间落到了安凉的衣服上,左侧胸膛和右下方的位置有点红,
“啊?没事,可能是在哪儿蹭上了。”安凉笑着,想要掩饰过去,
叶归洵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放下手中的椅子,摸了摸安凉衣服上红色的地方,只见安凉微皱眉头,却不吭声。叶归洵看见他的神情后,掀起了他衣服的右上角,却不禁吓了一跳,
安凉的腹部上有纱布,而且纱布都已经透了血,白色短袖上的红色印记是血啊!叶归洵紧皱眉头,往下拽安凉的衣领,安凉只好微低下身子,叶归洵从衣领看到胸口的地方也有纱布,同样透着血。
“怎么回事啊?”叶归洵吓得语速都加快了,隔着衣服摸别的地方还有没有纱布。
“没多大事,就前阵子去国外处理个事,不小心中枪了,没事,不用担心,没打中要害,现在都快好了。”安凉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甚至还笑着,抓住叶归洵乱翻的手,
“你这怎么叫没事啊,血都渗出来了,我,我带你去医院。”叶归洵有点慌张,
“没事儿,别这么紧张,都家常便饭了。一会儿我自己去处理一下就行,晚上还得带珩珩和琋琋去吃好吃的呢。”安凉敲了下叶归洵的脑门,看着叶归洵,目光中满是温柔和笑意。他总能在归洵这里体会到为数不多的安心。
“还家常便饭!你在医院养伤多好啊,或者你和我说一声啊,我连这都不知道,还让你来参加运动会。”叶归洵现在十分内疚,而且刚才安凉不在意的语气让她不由得心中一揪。
“运动会当然重要了,过几天还是珩珩和琋琋的生日,这么多重要的事,当然得参加。”安凉瞥了眼坐在门口的知珩,这小子今天总在看他,弄得他心里怪怪的。
“谢谢你。”叶归洵突然掉下一滴眼泪,连她自己都愣住了。安凉总是这样,总是不经意地把话说到她的心坎上,总能让她卸掉坚强的防备。
“哎呦姑奶奶,怎么还哭了,别再说谢谢了,这么多年我听了有八百遍了。”安凉用大拇指擦去叶归洵脸上的泪痕,
“要真这么感谢我,那要不要嫁给我?”安凉俯下身子,突然靠近叶归洵,眸中带着一丝期待,
叶归洵的泪珠挂在睫毛上,呆愣地看着突然凑近的安凉,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阿凉这是在说什么,他是在开玩笑吗?
安凉看着叶归洵呆住的表情,直起身子后,只是笑着把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
“珩珩,琋琋,活都干完了,我们去吃好吃的。”安凉看着门口的方向,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
知珩看了眼安凉和叶归洵,微皱着眉头,站起身来,拍拍裤子上的灰尘。
“耶!我要吃柔柔阿姨做的好吃的。”知琋立马站起来,笑嘻嘻地说着。
“好,都听琋琋的。”安凉宠溺地笑着,
古城附近寺庙内姻缘树旁,贺谨恂站在这棵树前,一瞬间恍惚。这里还是有那么多的人,姻缘树上的红布条又多了许多,满树红色渲染了这一方净土。
他学着别人的样子,取了一条红布,拿起笔,写下寥寥几笔:愿她喜乐。
贺谨恂放下笔,拿着布条回想着当初归洵把她的那条系在了哪里,他走到当初那个枝干处,那里多了很多红布条,但不到片刻,他找到了归洵写的那一条,她的字体已经刻在了他的脑海中。曾记得,几年前的时候,归洵死活不给他看她写了些什么,没想到现在却看见了。
贺谨恂抓住那个随风摇曳的布条,视线停留了很久,眼眶逐渐变红,终是忍受不住,跌坐在地上哽咽着。
寺庙里的监院师父远远望着哭得很狼狈的贺谨恂,没有上前,只是惋惜地叹气摇头,百余年的姻缘木上缠着数不清的红布,但有多少人愿望成真了呢?鲜红的布条看着是那么显眼,连天外的神仙看见了都忍不住留步瞧一瞧,可这终究只是一种寄托。监院师父年纪有些大了,在这座寺庙里见过很多来看姻缘木的游客。
很多人是来逛景点,少数有带着忧虑来虔诚许愿的,像这样在姻缘树下痛哭的人他只见过两个,一是已经去世的前任主持,第一个在这树上系上红布的人。再者就是现在在这满树红布下痛苦的年轻人。缘分既可以坚如磐石,又可弱如丝线,看来那位施主也是个苦命的人.......
四年前那个女孩亲手系上的布条随风飞舞,上面的字是那么地苍凉,却又是贺谨恂一辈子都做不到的委托:有一天我不在了,请让我像风一样消失,不要让爱我的人伤心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