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归洵的尸体终究没有找到,葬礼定在了11月28日,在S市最大的太和殡仪馆,一切流程都是顾奕祈操持的。余知问过贺谨恂,为什么不是由他们来办。那时候贺谨恂却只是惨笑着说,他有什么资格去办。
葬礼那天下了大雪,却还是引来了多家媒体,贺总,程颜雪,顾家少爷都在,甚至连贺家老爷子都来了,守灵的人是顾家少爷和程颜雪,媒体都在好奇这到底是谁的葬礼。
叶归洵认识的人不多,但对每个人都是真情实意的,来吊唁的人也有不少。贺老爷子,贺权,柯岚,赵萌,叶归洵的大学同学等等等等。
贺老爷子在李叔的搀扶下走出殡仪馆,尽管一只手拄着拐杖,沧桑的双眼中夹杂着一丝落寂与愧意,他擦去眼角留下来的一滴泪,却是一怔,他已经有十多年没有流过泪了,上次是在阿枫的葬礼上。小暖啊,阿枫啊,是我们贺家对不起你们。
人到老年,总会回想过往的日子,可当他看到归洵灵堂上那张照片时,觉得这一辈子虚无至极。这辈子他雷厉风行,建立商业帝国,可是这有什么用,普通人的长相厮守他体会不到,阖家欢乐也体会不到。时隔多年,好不容易感受到了亲情,可是带给他那种感觉的孩子却不在了...........
贺老爷子眼前一黑,踉跄了一下,幸亏有李叔扶着。
“老爷,您怎么了!”李叔紧张地询问着,扶着贺老爷子的手紧了紧,不敢松开。
“没事,走吧。天快黑了.........”
白千垣看着灵堂里那张遗照,不禁五味陈杂,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没了呢,他看见守灵的是顾奕祈和程颜雪,而非贺谨恂,只是叹了叹气,心中怪难受的。
他吊唁完,刚要离开,发现贺谨恂正朝着这里走来,贺谨恂现在看上去十分憔悴,双目无神,仿佛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节哀。”他语重心长地说出口,拍了拍贺谨恂的肩膀,像是在安慰。
贺谨恂什么也没说,只是鼻子一酸,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即走进灵堂。
程颜雪红着眼睛,看见进来的人是贺谨恂,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有什么颜面来?”随机要推他出去,
一旁的坐在地上的顾奕祈拉住她,“算了,让他进来吧。”
程颜雪看了看灵堂上叶归洵的遗照,不禁泪目,只能忍着气回到原来的位置。这是归洵的葬礼,不能吵不能闹,不然归洵会不高兴的。她知道归洵这辈子只爱过贺谨恂,即便恨过他,此刻会不会想再见他最后一面。
贺谨恂看着那张遗照,这张照片是那次他们去古城旅游的时候贺谨恂给她找的单人照,照片调成了黑白色,照片里的归洵微微笑着,看上去是那么地温柔却又心酸。他从未想过他们会是这样的结局,他总活在后悔当中,早知道当初就放手了,那她起码会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贺谨恂发着呆,丝毫没有感受到身后来了一个人。秦帜炆眼神复杂地看着贺谨恂的背影,是那么的凄凉,他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贺谨恂吗.........
秦帜炆拍了拍贺谨恂的后背,他已经就这么呆呆地站了小半个小时了。
贺谨恂回头看见秦帜炆,忙擦了擦眼泪,“你怎么来了,维安卡婚礼怎么办?”
“我不是说过吗,红白事总得参加。那边缺我一个没什么事,你这边缺我可能就死了。”秦帜炆上下打量着贺谨恂,真是一副落魄的样子,要不是季成打电话告诉他,他现在早就上飞机了。
“走吧。”秦帜炆看了眼遗照,转身和贺谨恂说着。
贺谨恂转身离开了灵堂,却让秦帜炆一愣,他原本以为贺谨恂要一直待在这里,所以他只是说说而已,却没想到他现在真的离开了。也好,带他去夜归,借酒消愁。
殡仪馆门口,刚才的那群记者已经被打发走了,现在显得很凄凉。贺谨恂突然停住步伐,坐在殡仪馆门口的台阶上,一言不发地看着满天白雪。
秦帜炆疑惑地看着他,贺谨恂用余光看见后,微微笑着,“她可能还在恨我,不喜欢我在里面,所以我只能在这里为她守灵了。”
秦帜炆叹了叹气,不知道该所些什么安慰他了。原本还想骂他一句疯子,换位想一想,终究没有说出口。情字面前,谁都可能变成疯子。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坐在贺谨恂的身边,一句话也不说,陪他看着漫天白雪。
“我还记得,第一次遇到她是在八年前初雪那天,她就缩在医院的墙角,可怜兮兮的。”贺谨恂一瞬间恍惚,仿佛回到了八年前那个雪夜,不禁看向殡仪馆的墙角,当然,那里不会有归洵,只有几棵杂草和碎石,半掩在纯白的雪下。
贺谨恂一想到和叶归洵的点点滴滴,一瞬间泪水又涌上来,从她掉海的那天起,他的泪水就变得廉价,眼睛一直微红着,都说哭是为了发泄,可是他却越来越低沉。四年前的一个晚上,他曾经答应过归洵,如果以后她不在了不要哭,他努力地想要抑制,可就是做不到。他胡乱擦了几下后继续看着眼前的雪景。
殡仪馆来来往往的人都面色凝重,贺谨恂注意到,一旁有位看上去五十多岁的女人哭得不能自已,旁边有几个年轻的男女红着眼眶扶着她,另一边有一个同样看上去五十多岁的男人背着手,红着眼眶,偶尔留下一滴泪立马擦掉,不让别人发现。
“老婆,咱儿子应该去了好地方,别哭了。”男人拍了拍女人的肩膀,
“呜——,阿胜啊,我可怜的儿子........”女人还是止不住哭泣,即便知道哭没有任何用处,可失去儿子的莫大痛苦只能这么发泄。
贺谨恂收回眼神,看着自己中指上的那个戒指,“如果归洵的父母还在世的话,应该就是那样的神情吧。我母亲害死了她的父母,我逼死了她。呵————真他妈是个混蛋。”
“也不全是你的错,她如果没想要逃走,就不会发生车祸掉下去。”秦帜炆想了想,还是安慰了他一句,虽然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如果贺谨恂没有限制她的自由,她就不会费力逃跑。
“秦帜炆,你觉得人会有灵魂吗,如果我现在和她说话,她会听到吗?”贺谨恂默默地把左手中指上的戒指戴到无名指上,声音哽咽着。
“也许有也许没有,说不定她真的会听到。”秦帜炆从来不信这种鬼神之说,但现在他有点理解为什么人们会相信了,因为有个可以寄托的地方,痛苦会减少一丝,即便这都是幻象。
“我现在只想和她说两句话。”贺谨恂望着鹅毛大雪,叹了叹气,呼出了白色的哈气。
“哪两句?”
“对不起,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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