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浦一旬本来也只是在试探平贺谦文,看到对方一点都没有上流贵族的涵养,怒不可遏到已经马上就快掐住自己脖子这样一种毫不冷静的状态,三浦一旬内心已有了判断,言辞也立刻软化了下来。
“平贺少爷不要这样着急,三浦其实早年在中国生活过一段时间,在那里三浦学会了一个词,也是这次对平贺少爷的忠告:欲速则不达。
对于平贺少爷背后的人来说,有着先天赐予的条件,预谋的时间越长,计划就越周密,成功率也会越高。”
平贺谦文听出他言语中另有所指的暗意,心下也是大惊一跳,这个叫做三浦一旬的男生似乎了解很多普通人不该知道的事情。
而且,话说到这里,平贺谦文也能够感受到面前这个人对那个藤原津人似乎真的不对盘,不然……在镰仓那会儿也不会落井下石。
“上次见你,就知道你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角色,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置那小子于死地。”
“那平贺少爷难道不想吗?”
平贺谦文退回了一步,没有把剩下一半话说出,他并没有非要弄死藤原津人的必要,上次也不过只是给藤原一个教训,就像是在青森的山下温泉那里一样。
纯粹看藤原不顺眼,碰巧在镰仓遇到后给个最致命的恶作剧之后就把人埋在沙子里面任其自生自灭,平贺谦文等人不过是没有把人命当一回事。
平贺谦文没有回答的沉默,三浦一旬知道了他只是一个有勇无谋的人,索性把话说得更通透了。
“那请平贺少爷换个层次想,你这次在藤原津人身上施虐的事情应该还没有被直江少爷知晓吧。”
“如果说藤原津人无意间透露出什么,不管有几人相信也好,不信也罢,传到直江少爷耳朵中,那后果可想而知。”
“你的意思是……”
平贺谦文看过去时只见三浦一旬也将别有深意的眼神给了过来,他有所会意……
下午各个社团部活进行的时间,细川浓因为园艺社的事情无意间在她认为被雪涂满了而应该寂无一人的高树灌木林深处遇到了秋饮。
细川浓是走了过去顺便与她说了会儿话的,那时的秋饮安静地仿若融入了周遭的一切雪白景色里面,坐在一张石长椅上面,膝盖中间放着一紫盆似乎要死的菊花。
细川浓问了秋饮怎么会在这里,但好像在话还未说出前就已经感受到了她内心的一片荒芜。
“现在是社团时间啊,秋饮你怎么会一个人坐在这里呢?”是在悲怀着什么吗?
“也许因为没有加入任何的社团吧。”所以难免心空到想喝酒了。
“如果有什么事情让你感到难受,你可以和你的朋友倾诉啊。”细川浓听到自己是这么安慰她的,此时雪又停了,却没有人知道下一场是不是会有暴风狂雪?
“那我大概没有朋友的。”
“大概?”细川浓试探地说出那个词,看着秋饮不知道被什么神色抹盖下的杏眸里空空如也,在这冻涩的冰雪灌木树丛里面她不知道坐了有多久。
“也许曾经有过,后来没有了。”平平静静的十一个字突然就刺痛了细川浓,她原本想提及秋静的名字也只好先顺势闭口不言。
“我儿时的奶奶说过,我们每一个人的时光都是被算好了的,就算纵马骋过一场风雪,也只是临城看天马流星。所以姑娘啊,自然要从容笑叹浮华落败,才得半生风华,半生逍遥。
我此生难以实现了的梦想,想着你应该会合奶奶的性格,所以就把她曾对我说的话在这里分享与你了。”
秋饮淡淡的一轩细眉动了动,杏眸煽了煽,转望在身侧坐下的那人,脸上也挂着一层与自己相似的沉郁面纱,心情的哀痛可以如自己在故乡埋藏下的旧时代黑白照片一样灰色阴霾笼罩的晦涩。
“儿时过去后的回忆,就是再难启口了吧。”秋饮翩阖上眼帘,翘长睫毛颤抖了一下,白皙的消瘦手指缓缓地、轻轻地放在了细川浓合拢着的细嫩雪白的双手上面,给予一点微弱的温暖。
秋饮的轻弱的声音还在继续,似乎是在细川浓的耳边细细地啄着。
“心理学上讲,一个不幸的人,一生都在解愈回忆,而一个幸运的人,一生都在回忆里被解愈。因此看来,细川是那个拥有幸运回忆的人。”
“秋饮……”细川浓没有料到她一言就命中自己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有时候她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想想小时的浓子,还能吸泪独行。
“细川知道难言而发……沉默到后来……再也……失去了开口的能力吗?”
细川浓听到秋饮的声音开始变得粗哑而梗硬,与她接触的手指冰凉刺痛,她该以为秋饮是哭了的,但是她脸上、眼眶、下颌干干净净,没有潮湿。
在树林围绕出的一个圆形雪地上,细川浓坐在长椅上使劲细川浓入一口空气,鼻腔内寒冷地快要让腺液流出,她和秋饮两个人左腿右腿贴在一块,手心里的温暖交触。
最后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在树林内落下。
“有的,我也有自己的……”
在寒风中摇摇曳曳花瓣所剩无多的紫菊还是静放在姑娘的膝盖上,细川浓最后让秋饮跟她一起走,将秋饮送到了自己所在的那幢教学楼对面。
一路无言,秋饮捧着那盆紫菊,细川浓也没有再说什么话,只是最后在要走上楼梯的那一刻,细川浓还是对秋饮告了别,并趁着她不注意,给了秋饮一个拥抱。
最后只剩下秋饮自己一个人走回了教室,这个时刻是所有人的社团活动时间,教室内空无一人,秋饮走到了自己靠窗座位上,将一直都没从自己身边离开的紫菊放上了窗台,花的样子已经不堪入眼,但是自己就是想要让它都存在于自己以后的时光里面。
或许,就算是一个寄托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