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但在山上却更容易看见满天繁星。
化名小智的它有些局促不安,毕竟山腰处的洞府还住着山大王,这样冒冒失失的撞进来可能会害死旁边的可怜娃儿,它有些于心不忍,虽然是对方自己要求送上门的,不关我事,但他可是知道那山大王的脾气秉性,麾下喽啰给它偷鸡摸狗,到最后吃腻歪了,这不寻思着吃人,要是没人吃,被吃得不吐骨头的家伙可就是它们这些小妖精了,山大王挺想像那些达官显贵一样穿上锦衣华服,又或者上好貂裘,退而求其次的狐裘估计也是可以接受的,想想那画面,沐猴而冠却说那些翩翩公子哥人模狗样,据说十年前有那年轻貌美的好看女子被他瞧上眼了,被先奸后吃,连女妖精也都不放过,大王有时也会发发善心,放过几名衣衫褴褛,春光乍泄的小家碧玉下山,只不过都被山下人非议,失了贞洁肯定是跟哪家的野汉子跑去山上偷腥。
大伙儿光棍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它的同伴不是没动过歪念头,打它皮毛的主意讨好大王,每次灌酒时巴不得它喝醉,它推脱了次数不止一次两次了,而且绝对不落单,免得月黑风高杀人夜,侥幸得救时便常读书,希望早点跟山神老爷实现赌约,兑现承诺。
天人交战的他回过神转头看着他那水灵灵的大眼睛实在有些心软,没办法,作为一名读过书的好妖怪决定死谏到底了,它详细的告知了小柳树,分析了种种利弊,这次小柳并没有打断它的言语,而是很开心的笑了笑,这次轮到小狐狸纳闷了,你还笑得出来?你以为你修为很高吗?我可是领教过了,比我高出那么一小截而已的大爷!
对于柳树来说,他这一身还没打过架,不知道打架是什么感受,他见多了这种场景,但不愿违逆娘亲的意愿,去惹是生非,他觉得他一手可以轻易撂倒至少好几个精壮汉子,这不在话下,感知敏锐的他看得出来,经过无数次深思熟虑的判断,他觉得有自保之力,方案可行时才会毅然决绝的去执行,所以才有眼前的这一幕场景的发生。
一气呵成,飞奔向洞府,五指如钩一划而过,石壁炸碎裂开个大窟窿,杨柳云静等片刻,突然一声低吼清晰可闻,小狐狸躲在老远的地方暗自观战,他嘴中那个恐怖身影出现了,山猪王。
大胖墩手里握着仿制天蓬元帅猪悟能的仙家重宝九齿钉耙,只不过它手里的,定睛一看,好像是三齿钉耙。“洒家刚才梦见漂亮的小娘子,正准备扒光她的衣服,才刚露出白花花的两坨肥肉正准备凑近尝尝味道,大快朵颐,看看奶香味重不重,春宵一刻值千金,结果你这挨千刀的小兔崽子,你行啊你!”山猪王简直气炸了肺,它的鼻孔呼出一道浓浓的烟雾,赤红着眼睛,咬牙切齿。
小狐狸君一阵愕然,山猪王已经开始陷入狂化状态,快要暴走了,这才是它最可怕最强大的时候,那个小兔崽子死定了,他则一脸生无可恋的凄惨样子,不去看待会的打斗场景了,闭眼等死。
杨柳树则是奶颜一笑,笑得很纯净,笑得很不好意思的样子,不过看着眼前的敌人,他战意昂然,跃跃欲试,终于迫不及待的驭气前冲,如游鱼般穿梭无形,悄然浮现时,手持短刀劈砍而至,两米多高的肥硕山猪王手持钉耙,带着杀心恶狠狠的砸了过去,速度极快,但依旧慢了半拍,被柳云从它裤裆下钻入躲过一劫,然后反手倒贴大胖墩的后背向上爬,两记手刀刺向后心无果时,便果断撤退,没料想到,山猪王握拳朝腰部锤了过去,竟然反应如此之快,还预测到他的后退方向,始料不及之下,那么可爱的孩子柳树喷出一大股鲜血,洒在山猪王的兽皮上,他赶紧一个鲤鱼打挺,在空中翻了好几个跟头,直直拉开步伐,后撤之势电光火石间堪堪躲过了横扫而来的又一记三齿钉耙,落空的钉耙反手倒插大地直接扬起地面的无数尘埃,杨柳树赶忙跑路了,绝对不会不自量力的继续纠缠死斗,不然等他体力耗尽,便是他的死期了。
山猪王哪可能放过这个该死的小兔崽子,直接现出原形,庞大真身差不多四五米高,数百斤重,青面獠牙,狰狞可怖,一声长啸,惊吓得附近鸟兽四散,追向狼狈不堪的杨柳云,后者并没有躲进密林,而是朝山下跑去,健步如飞,身边还拖拽着一个拖油瓶的小狐狸,他其实有恃无恐,依旧留有后手,当然哪怕出现最坏的结果,一旦他到了山下,土地公或多或少会庇护一二,再者山神老爷也不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妖孽下山为祸百姓,朝廷敕封的香火神灵,不仅要巩固地方气运,也包括巡守人间,职责所在,当地崇玄署驻扎的亭子密探肯定会记录在册,负责考评的主簿大人会检阅档案,再定期送往京畿之地的太安城,由皇帝陛下过目。
哪怕山神老爷境界低微,好歹也能牵制一下为自己争取点时间,他灵机一动,侧身拉弓如满月,注入灵气和附加精神力,松手时,离弦之箭快准狠的飙射过去,直刺要害。
山神老爷使用镜花水月的仙家术法打量着这一幕幕,看到小狐狸精没有违背本心,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他会心一笑,似乎没必要再继续考验它了吧,有点小小的犹豫,摇起折扇安静的看戏,嘴角抿起,那头山猪是他近两年收服的得力助手,一开始没打杀这头畜生,无非是念它修行不易,山水神灵的封正可不是一句简单的敕令便可轻易连结山根水运,还要饱受那形销骨立之苦,可不是区区锥心之痛可比拟的,香火鼎盛修为则水涨船高,但依旧是好比那无根浮萍,当他看到那一箭时便干脆利落地走下了神像,一步咫尺之间便坐在山猪王的背上,意态阑珊的打了个哈欠!山猪王瞬间寒毛倒竖,眼神不是三分忌惮,而是充满了畏惧,它不敢动弹,浑身战栗。
……
折腾了老久,好不容易甩开了山猪王,终于回到家了,气喘吁吁的他回想之前的一幕仍然有些后怕,昏暗的灯光照映下,娘亲冷着脸的看着心虚的他,一声不吭,这次手里握着的鸡毛掸子没用来抽打他,让柳树很意外,很失落的感觉,娘亲以前往往会笑着打骂他,虽然痛但自己却乐在其中,这次只是让他早点睡,心里满不是滋味的。
“我知道错了,娘亲,你别生气,会老得快的!”他软软糯糯的嗓音直接被视而不见,留下一个其实有些萧瑟的背影,还有当场石化了的他。
————
扎着两根羊角辫的红衣小姑娘陈皮果儿晃了晃手上系着的红绳,眺望极北冰原,旁边的麻衣老道无奈叹息,四大洲,北欧文明那边蠢蠢欲动真是让人不省心,阴阳家大佬和西方的占星师重重推衍天机,都没能得到一丝准确的消息,他所在的宗门这次前往文明大比凶多吉少,哪怕宗主是出了名的大剑仙,剑气之多剑意之盛冠绝一洲,号称中土神洲剑道魁首,哪怕联手道门执牛耳者的龙虎山天师府的四位赵姓大天师依旧胜算不大,小姐愁,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眯眼远望。
子时,作为内在世界之主的他,直接开辟出一个方圆数百里的梦境小天地,可谓形成了异度空间,亲手捏造出一个大胖墩的轮廓,然后赋予其一缕神意,原本了无生机的灰色影像由虚化实,呈现出山猪王的大致模样,好似从泼墨画卷里走出来了般,柳树仔细打量这个还原度差不多有两三分形似,临摹得不是很好耶?
杨柳云有些气馁,如果知道那头大妖的真名和获取一小瓶心头血,烙印在假相身上,说不定可以让眼前的这位冒牌货直接开启灵智,变成拥有自我意志的精神体,这只是他自己无聊时瞎琢磨的玩意,他朝山猪王勾勾手,命令这头畜生跟他过过招,数次轻易击败,便感觉索然无味。
娘亲只有一个,他永远不会创造一个虚假的娘亲,朝地上画圈圈的他,有点想去南海之滨了,这次打不过那头畜生很正常,他还没拜师学艺,已经很努力了,上次去青石镇,武馆的李师傅与宣城的某个大帮派二把手在擂台上斗得精彩绝伦,台下百姓们喝彩声不断,李师傅真是一位不显山不露水的江湖高手,他那时便深深地记住了,在梦境里演练了足足数百遍才得已化为己用,想起八百年前武松打虎的故事,他便有些心生向往,传闻妖界井冈山一役,武道大宗师武松打杀了那头上古凶兽吊睛白额虎,阻止了双方里应外合,入侵中原的计划,失去了一名心腹爱将的妖皇龙颜震怒……
淮南河,水神庙里,一位婀娜多姿,彩带飘摇的女子走下神台,神情淡漠,正收拾卫生的庙祝老妪上前几步,恭敬的开口询问水神娘娘有何吩咐,她冷清的嗓音道:“请太守过来一叙!”
说完便阴神夜游,施展缩地成寸的大神通眨眼功夫便来到山神祠,白衣男子摇起折扇,温文尔雅道:“你还真是如约而至啊!”
“你还真是个怪人,天天假扮那山上樵夫有意思?无不无聊,莫非你还想插手阳间事,儒家圣贤规矩那么多,定制的条条框框简直烦死个神,要不我们去宣城的小城隍阁,看阴间判官的审判,又或者去附近古战场遗址杀几头阴灵解解闷!”面对生前爱慕得紧的心仪男子,她不会刻意伪装真面目。
万千皆因果凡尘亦莫测
飘零一世随风落一念孤行寻阡陌
不知姓名何擦肩皆是客
身后繁华眼已阖耳边喧嚣声亦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