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悄然进入了三月,星星点点的雪花伴着冰凉凉的雨把剔骨的寒冷种入大地,刚刚才暖起来没几天的气候骤然变冷,冷得脱了保暖裤的人们筋骨打颤、瑟瑟发抖。
前一晚网吧包宿让我睡眠严重透支,只淡淡记得中午从宿舍走到教室那段恍恍惚惚的路,而到了教室连是什么课本都没看清楚便睡到不省人事,纵然是速效救心丸于梦瑶也无法让我保持清醒。
我去网吧包宿的次数20根手指头都数的过来,可就是如此恪己自律、兢兢业业,竟然以微弱的优势在下午历史课上被年纪大、脾气臭的历史老师当堂点名叫醒,当时全班长眠不醒的可不止我一个,昨天晚上奉陪到底的李佳宇以及惯犯杜啸绝对也睡得不省人事。
但就偏偏我被选中,真得比彩票中乐500万都夸张,而且还是于梦瑶把我从都是于梦瑶的梦里面叫醒,斑斓美梦在一阵阵摇晃中开始天塌地陷。
“醒醒!”我睁眼那一刻模糊视线中于梦瑶正在摇我胳膊并轻声呼唤。
我用美梦与一百二十分的困意交换回清醒,于梦瑶的呼吸像和睦的春风缓缓吹走我剩余的疲倦。
“于梦瑶?”我揉了揉沉重的眼皮,由心而发出一种“醒来就能看到喜欢的人在眼前”的笑容说:“怎么了?”
“没事,刘老师找你!”说完目光投向遥远的讲台。除了笑到舌头都快崩出牙缝的胖子,讲台上还有一位不好好上课一动不动盯着人家看得不正经老头。
那是谁,那不是我盘古论今、诗书满腹的历史刘老师嘛,一个出口成章、书法超群的差个一年半载就要光荣退休的垂暮老人。
“睡醒了吗,刘佳豪?”他吊着极其重的烟嗓说。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这才察觉自己原来还在上课,盯着我的人又何止他一个,还有班里面几十双准备看热闹的眼睛,从他们幽幽的目光中看得出来,吃瓜的兴趣极其浓厚。
“差不多了,刘老师!”我揉揉眼睛,带着深感抱歉的笑脸。
“睡得挺死啊,叫那么多遍都不醒。”老头不依不饶。
“没死,没死,还活着。”我掐着腿,确保自己更加清醒。
老头以为我在呛他,一言不合就开始整典故:“古有‘庄周梦蝶不知周也’,你说说你都梦到了些什么?”
“庄周梦蝶”我倒是略知一二,但其中想要表达的思想感情我却云里雾里,但他问了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没梦到蝴蝶,猪牛羊马到是梦到一大堆!”
老头听完一脸失望,看来我说得完全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你要是再多睡几节课,以后就只能梦到些臭鱼烂虾了。”
“刘老师,我向您保证以后绝对不在历史课上睡觉了!”我眼神诚恳。
“哪门儿课也不能睡啊!”刘老头不依不饶:“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定会长眠,年纪轻轻的哪儿那么多觉睡啊!”
“额......”我哑口无言。
我以为他把生生死死的话都说出来了,心里面不管是有几吨的气的也该散了吧,谁知道美梦刚醒却又噩梦来袭。
“你这个年纪是人生的巅峰状态,就应该多吃苦、少享受,为自己争取一个好得未来!”老头将历史课本轻轻合上,看来是准备置一班人的历史课程于不顾了:“要都像你一样贪图享受、混吃等死,最后只能落得个晚景凄凉。”
他用12个字概括了我若依旧执迷不悟必定凄惨悲苦的下半生,中间曾有那么一刻,我内心有根弦被轻轻拨动,差一点就流下幡然醒悟的泪水,可是......
“你也不是小孩子,总不能一直等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吧!”
“刘老师,我上小学三年级就自己穿衣服了!”我解释。
大家轻轻哄笑。
“朽木不可雕也!”老头摇摇头,眼神中流露出淡淡慈祥:“你现在这状态就跟我孙子似得......”
全班人哄堂大笑,胖子更是忍笑忍到舌头都钻出了牙缝。
教育归教育怎么能骂人呢?我听到这已经丧失了继续听下去的耐心,但姜还是老的辣,听完后半段几乎没有人觉得老头是在占我便宜。
“你们还别笑!”老头抿了抿嘴:“我那小孙子就是晚上精神亢奋,白天走哪睡哪,2岁半还不会说话呢!”
讲着讲着就偏了主题,从孜孜引导变成了一个老人疼爱孙子的交心大会,竟然还把一个无辜的少年拿去和牙牙学语的小孩子比较,老头可能没想过他孙子就算尿在大街上也没人会说,但我不行,因为我那硬过石头的尊严早如血液般流淌了。
我忍气吞声地上完历史课,内心之煎熬如在刀山火海,但苦难并没有因此结束。
下课之后,可算是逮着机会的李佳宇迫不及待地跑过来可劲儿的编排我,一帮吃瓜群众非常不过瘾的跟着起哄,“孙子”二字仿佛刺青一样刻在我的额头,成为了我心头很长时间一段无法磨灭的烙印。
我的内心无比脆弱。
就事论事,我就不信历史课上睡大觉的就我一个吗,老头为什么偏偏就点我一个人,我承认我平时在班里面的确引人注目了一点,但这完全不合乎逻辑啊,李佳宇可是睡在讲台下,他的眼皮子底下啊,总该不是我睡觉的姿势太扎眼或者有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打呼、磨牙、放屁的恶习吧!
双腿在下冰沙的寒冷天气里打颤,我呆滞的望着旁边空空如也的座位,依靠着冰冷的墙壁取暖,既然满腹的疑惑无人倾诉,何不让窗外的寒冷更加刺骨,风雨飘摇吧,我孤傲的年华!
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终于在某一个初心不改、照常早起的清晨,我找到了解开这个谜团的机会。
早上6点半我清爽的离开宿舍,只是没想到与教室明亮的灯光里坐着的于梦瑶竟隔着一个冷得像腊八的世界,凛冬的回光返照让人记忆深刻。
她一如既往的早早到教室,但并没坐在自己靠窗的位置而是坐在了杜啸的座位上,那个最后一排的压抑角落。
我推开门进去,她没有恐慌也没有抬头看,大概是习惯了我这个莫名其妙的陪读,直到我坐下来她用笔戳了我的后背我才发现她眼神里的紧张。
“怎么了,于梦瑶!”我微笑着说。
“外面太黑,我的座位靠着窗户我是因为害怕才坐在杜萧这的”于梦瑶为与我八竿子打不着的事解释:“你不要误会。”
我不清楚她为什么那么在意这种小事情,敏感的像含羞草一样,“君子坦荡荡、小人没吉吉”她的为人光是从相貌上看已经让人心悦诚服了,何必又要那么过分的礼貌和小心翼翼呢,该不会是她受过什么不公平的待遇或者心中还残留着被误会的阴影吧,哦,真是可怜。
“我明白,天这么黑你一个人在教室肯定害怕呀!”我肆意挥洒自己温暖的笑容:“就算是全世界都误会你,我也不会错怪你的!”
“谢谢!”于梦瑶诧异的看着我。
我可能为了表达自己对她的信任而有些用力过猛,表现的太过非奸即盗了,我想了个稳妥的办法:“我的座位靠着墙,你以后就坐在我这吧,就不用再向别人解释了。”我笑笑、
她还以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容,低下头又开始做无聊的数学习题。
我操起本英语手册心不在焉地看着,终于在差点安静死的空气里想到了打破沉寂的话题,虽然有点事急从权,但确实是我实实在在的困惑。
“唉,于梦瑶!”我合上书说:“我想问你个事情!”
“什么事啊。”她抬起头羞煞春光。
“就历史课我睡觉的事!”为了求证我不得不回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睡觉的不止我一个,老头怎么就偏偏针对我呢?”
“刘老师没针对你,是我告诉他的!”她毫不避讳地说。
“为什么?”我惊讶且疑惑。
“因为你睡觉不安稳老踹我凳子,我想要好好听课!”她一点也不婉转的承认,过于的直白让我难受,要不是因为一份喜欢我一定当场翻脸。
“你在开玩笑吧,你真的举报我啊?”我不敢相信。
“我只是做了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你想理解成举报也可以!”
所以,因为坐在杜萧的座位上那么一点小事向我解释了一大堆,现在却因为我上课踹了她几脚凳子就那么三两句把我打发了,这好像对我有点不公平吧。
她这种不近人情的说辞,我根本无法接受,在我的心目中那个叫于梦瑶的女孩并不是这个样子。
“我记得是你叫醒我的,一定是那时候被刘老头看到的吧?”我为她开脱。
“不是,我是经过老师允许才转过去叫醒你的!”她毫不领情。
她的话就像花圃里除草机刺耳的声音一样折磨着我,那种决不会因为一个人而停止工作的冰冷机器,我对她的喜欢像枯叶一样一片一片落地。
“所以你想做一个听话的好学生,就出卖了我?”我开始无法压制心里面渐渐窜起的怒火:“所以我在你眼里就是你向老师讨好的踏脚石和牺牲品吗?”
“我做事情从来都不是为了讨好谁,我只是按原则办事,换了谁都一样。”
“原则,揭发一个和你朝夕相处的同学就是你的原则吗,结果呢,你想要听得课他一句也没讲,却把我骂得跟孙子似得?”我感受到如洪流一般的委屈。
“你随便怎么说,我要学习了!”她像一台完全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
我将手里的书往桌子上一甩头也不回的走出教室,站在满世界的寒冷中回想于梦瑶刚才诛心的话,反倒觉得7点钟的早晨要温暖一百倍。
“老子以后一觉睡到大天亮,早起个屁,操!”我下定决心。
说干就干回去就一头扎进被窝,再醒来的时候已经上课迟到了整整十分钟,就连往常催我起床的皇兄也不见了踪影,我呆在空无一人的宿舍,感觉全世界都背叛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