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人死了也没那么可怕。”镜子逐渐蒙上水雾,吴知北摸到自己脸上长了一颗痘痘,像被蚊虫叮咬过一样胀痛。
厕所里有一个很占位置的浴缸,可能是上一界,或上上一界学长安上的。
浴缸很脏,吴知北记得第一天搬进来时他用手去摸过,一抹,满指的灰,像摸了一把炭粉,后来在冲刷这间厕所时,真的在角落冲出了几块炭,牛大发说这是他这一辈子见过最脏的一间厕所,还说闻到了烤兔子味,猜测他们可能把厕所当成室内烧烤场了,那个浴缸就是烤炉。
牛大发后来把它当作鱼缸,放了几条小金鱼进去养,说养大了就扔到路边喂猫。
热水“滋滋”地洒在身上,思绪从浴缸飘回镜子,热气在镜面上蒸出水珠,吴知北伸手抹掉上面的水。
“这是我。”他对着空气说。
小金鱼来回游荡着,不时扑腾出细微的水声。
厕所里,缓缓地多出了一个人,他手环住膝盖抱在胸前,似乎整个身体都快溺进了水里,他木然地看着水面游过的金鱼,口一张一合地说:“我来索命了。”
雾气悄然在厕所尽头集聚,遂渐愈来愈深……
“是鬼魂的味道?…”吴知北手上还拿着花洒,余光瞥见异样后正面对着浴缸:“鬼,我看见鬼了?…”
浴缸坐着的裸露躯体也把目光转向左边,从水中站起身,一步步向吴知北逼进。
吴知北扔掉花洒,花洒摔落到地上水花四溅,他拼命扭动门上的锁,但锁就像生了锈一样卡住不动。
“开门啊,茉哥你回来了吗?”他用力地拍打着门:“发哥!”
其实那鬼的动作再快一点,他就得手把吴知北杀了,但喜好恫吓是鬼的通病,就在他极度怨恨地盯着吴知北看了半天时,一条铁链从浴缸而出,捆住了他上半身。
“是他?”吴知北对接着铁链从浴缸而出的非人哉尊敬地唤道:“鬼差大人。”
“谋害鬼差,罪加一等,孤魂游鬼当着不爽,同我回地府罢。”鬼差大人把那鬼拖进浴缸后,把自己的头也溺进水里:“知北,好好活,死后见。”
“放开我,我操他妈的要杀了他,老子爹就老子一个儿子,老子死了谁去继承他的家产!!!!!!!”
“我…”吴知北立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旋涡散去后还在荡漾的水面。
余音回绕,有条鱼早已扑出浴缸,滑到角落垂死挣扎。
————
——哔哔哔——
——
失眠袭来,吴知北平躺在床上,双手隔着被单搭在两边,周围的一切动静显得异常清晰,他觉得自己不太惧怕黑暗了,或者说,是他偷看见了更可怕的东西,明白黑暗只是一块不值一提的幕布。
钥匙开锁声响起,稀薄酒气中伴着几声唠叨,吴知北知道是牛大发回来了。
“告诉我吧,都发生什么了?为什么我身上多了那么多抓痕?”他俯身探出头对着视线下方说。
黑暗中只映射出一具壮实而略占空间的身躯,他抬头扬起瓶子:“你上了一个男的,然后他女朋友把他杀了,有趣,哈哈哈哈哈…”
吴知北把脑袋伸得更出了:“我什么…一个男的是什么意思?”
“来,你们也喝点…”牛大发把剩下的半口酒倒进鱼缸,趴在边缘上慢慢地合上了眼,不久就倒在地上彻底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