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熟,这句话在顾南城的脑子反复说着。
萧清然的话。让他似懂非懂。她叫他顾总,不是南城哥哥了。
今日一下了飞机,本想回顾家找她的,可被顾卫华派来的接他的人直接送到了酒会现场。在那里,遇见萧清然,是意外。
她挽着韩曙,他是嫉妒的。可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他不能失礼。终于,酒会散了,她却早就离开了。回到顾家,才被告知,萧清然7年前就搬离了顾家。
他大声质问顾卫华,“是不是你把她赶出去的?”顾卫华,顾南城的母亲,如非要让顾南城评价他的母亲,他能想到的词语,只有强势跟无情。
顾卫华放下手中的书,“她本就不是顾家人。”
顾南城十八岁那年去西部旅行,刚拿到驾照的年纪。行至人迹罕见的一段山路,一位女孩走到马路中间,拦下了他的车。女孩神色着急,走到窗边,使劲的敲打着他的窗户。
“求求你,救救我爸爸。”那个时候,萧清然已经发现妈妈停止了呼吸。还好,爸爸的心还在微弱的跳动。
顾南城下车,跟着萧清然走到路边,只见路下边一辆汽车地面朝天,驾驶室跟后排座位都可见有人。顾南城跳下去,跟萧清然一起合力将一男一女从车子里面拉了出来,女人已经死亡,男子也是奄奄一息。
男子看着顾南城,将萧清然的手交到他的手中,“拜托你好好照顾我女儿。”说完,便西去了。
顾南城帮着萧清然把她的父母载回了东州,火化,葬礼,入土为安。顾南城一直都陪着她。
葬礼不是冷清,是根本没人参加。完了,十岁的萧清然跪在墓碑前,哭的梨花带雨,“我没爸爸妈妈了。”
顾南城扶起萧清然,他说,“你有哥哥了。”
就这样,萧清然被顾南城带回了顾家。顾卫华是不同意的,可是耐不住顾南城的执拗,最后妥协将萧清然留下,作为家里的佣人。他对萧清然倒是很好,好到超过了哥哥对妹妹的关心。那是爱情,他知道。
他本打算等萧清然大学毕业便告白心意。可,七年前顾卫华突然强行将他送出国,问过几次原因,顾卫华每次都会找话题叉开。
再见,便是今日这般情形了。她对他疏离,冷漠。
她说,“顾总,我叫唐伶。”
“帮我查下一个叫唐伶的女人。”这电话是打给助理华清的。
“是。”
每周的周日唐伶是不会出席任何酒会、宴会的。这天,是她每周固定陪伴小宝的日子。
天使宝贝乐园,东州市最大的自闭症儿童医院。小宝,在这里四年了。两岁的时候,她发现小宝不会说话,不会笑,能一个人待在角落里一整天,不哭也不闹。她开始以为她只是说话比其他小朋友晚,她只是比其他小朋友更善于安静。直到那天,云舒看着拿着一个玩具在角落默默玩耍了三个小时的小宝说,“小宝会不会是自闭?”
云舒说的很小心翼翼,情绪是小心翼翼的,语气也是小心翼翼的。可还是触怒了萧清然,“不是。”
可,第二天萧清然便带着小宝去了医院。那张确认单至今被她放在卧室的抽屉里。
确诊为自闭症儿童。
她忘不了那天,单手抱着小宝,单手拿着确诊单,站在医院大厅天旋地转。如果说,十八岁的那一夜,是死一样的痛苦;三年后的那天,整个人如同被生活活埋的压抑。
回到家,她把小宝放在沙发上。她看着她,一滴泪也没有。她多想抱着小宝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可是,任她如何酝酿情绪,都没有一滴泪。那一天,便知道,她的生活,是死了的活着。
萧清然提着精致的小蛋糕站在小宝的房间门口。她朝着萧清然走了过来,是为了那盒小蛋糕。她是不认识人的,她只认识食物。
小宝六岁了,本应该背着粉红色的小书包,梳着马尾辫,一蹦一跳,走进校园的年龄。也许走进校园门口,还会回过头来对着她说,“妈妈,再见。”
小宝很快就把蛋糕吃完了,吃完了将蛋糕盒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继续回到角落里,玩着一个玩具。
每个周末的陪伴都是如此,萧清然上午十点到,陪着她玩玩具,全程没有一句语言交流,甚至一个眼神交流也没有。好在,她已经习惯了。她来,她不知道;她走,她也不知道。她的世界里只有她一个人,谁也插不进去。
萧清然走在路边,海风撩起她的发,从侧面望去,好一个妩媚。
不远处是一个港口,有轮船刚驶离港口,有轮船刚归来。一来一去,就如同她生命里每个来来去去的人,陪伴一阵总是会离去的。
电话响起,是云舒,“我要结婚了。”
云舒要结婚的消息太突然了,连男朋友都没有听她提过,此刻却说她要结婚了。
“什么时候?”
“下周三。”
“你不等他了?”这话,出口便知问错了。
“不等了。”
婚礼是在户外,作为好友,萧清然自然是伴娘。都说这一天是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时刻,云舒是美的,这点毋庸置疑。可,这美有些死寂,她感觉不到作为新娘的一丝幸福。
萧清然将胸花别在云舒的胸前,新娘两个字,是大红色,像是两朵开的极为妖艳的玫瑰花,提醒云舒要微笑。
“为什么突然结婚?”
“就想结婚了呗。”萧清然看见,云舒眼里有泪花。
“他会对你好吗?”
“会的。”她看着萧清然笑了,笑中带泪。
云舒的婚礼很简单,她免掉了一切的俗礼,什么抢亲环节,什么藏鞋找鞋环节,统统没有。
萧清然是在婚礼场再遇徐迭生的,他是伴郎。是惊讶,不是惊喜。后来才知,云舒的丈夫是徐迭生的同事,名陈光杨,极老实本分的一个男人。
司仪问新郎愿意娶新娘为妻吗,新郎由衷的幸福说,“我愿意。”
司仪问新娘愿意嫁于新郎吗,云舒看着新郎,声音是机械麻木的,“我愿意。”
到了新郎亲吻新娘的环节,萧清然看见云舒的泪,落下了。嘉宾都以为那是幸福的啼哭。只有萧清然知道,这不是云舒的婚礼,是她送给曾经的自己一场玫瑰花的葬礼。那泪,是哀悼。
“你觉得这婚礼怎么样?”徐迭生站在她身边,那笑容似有万千星辰照耀着他般。
“挺好。”
“我也觉得挺好。”说这话是,徐迭生看着她,意味深长。
“哦?”
徐迭生指了指他与萧清然胸前的胸花,伴娘,伴郎,“有人说,伴娘伴郎其实是一对。”
她才知他说的挺好是这个意思,“徐教授,博学是好事,但话不可乱说。”
“是吗?”徐迭生靠近了一步。
萧清然往左边挪了一步,“徐教授,你知道别人在背后是如何说我的吗?”
“如何?”
“交际花。”
“所以呢?”
“所以,如果徐教授需要酒会应酬我可以奉陪。但其他,抱歉。”这些年来,身边不是没有男人对她动真情。可,她深知她不配。真情,多么沉重的字眼,她要不起也给不了。
徐迭生转过头看着她,是一种要把她看穿的眼神,“唐小姐,妄自菲薄可不好。”
这话一出,她便知,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无所遁形。
徐迭生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萧清然,“我随时恭候唐小姐的电话。”那笑,魅惑万千。
萧清然想,这话说的真绅士。
她接过名片,笑的礼貌,也是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