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倚靠着马车车厢的内壁,薛止语疲惫的叹出一口长气。只觉得刚刚那与沈子谟的一番谈话,比往常年节时的入宫朝拜还要累人。
毕竟一个只是累在了身体上,一个却是要绷起了全部的心神。
最可气的是,明明她都这般的千注意万注意了,最后却还是被他给绕了进去。
真的是……太欺负人了!
“哼!”
恼怒的捶在了自己的膝头,薛止语心中暗暗发誓,等到下一次再见面的时候,她非要让沈子谟好看不可。
“郡主?”
跪坐在一旁伺候的流沄忙是拦住了薛止语的动作,生怕她再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来。
“郡主……”
可被薛止语的目光一扫,即便那目光并没有什么威吓之意,流沄还是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明明小郡主的样子还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的,但早从前几天开始,她每每在旁伺候的时候,心里就总是觉得毛毛的。
硬着头皮,流沄笑容尴尬的换了说法:“郡主可要用些什么小点,炉上还有一直温着的蜜水可以配搭。”
一次两次的,薛止语可能还不会在意,但近来流沄的频频反常,让她都有了印象。
不过因着流沄向来都不是个会来事的人,所以,虽然当年流沄和飞絮都是同一时间到她身边伺候的,但流沄比较起来,就着实没有什么存在感了。
哪怕是上辈子后来飞絮做出了背主的事情,薛止语也因着不想联想到飞絮,再加上彼时流沄等人的年龄也大了,所以便一齐尽数配出了府去,故而也不怎么了解流沄的性子。
可是,就算是薛止语不曾有过了解,但也知道,这能够被她大嫂放心选到她身边来伺候的大丫鬟,总不该会是这般做事毛手毛脚的才对啊。
“那些东西放着就好,也再没有多远的路程就回府了。”
薛止语摆了摆手,不解的多看了流沄两眼。心中觉得奇怪,嘴上便也直接就问了出来。
“这些事情倒都是不妨碍的,只是……流沄,你最近可是有什么难处?”想了想她上辈子的厚此薄彼,薛止语难得想要补偿一二,遂关切道:“有什么事情,你说出来,我为你做主。”
“没有,没有。”流沄连连摇头,“郡主,奴婢没有什么事情的。”
“当真没事?”薛止语不死心的追问道。
要知道,虽然她现在还不打算处理了飞絮,可既然明知道那不是个忠心的人,必然就会更多的把事情交代给流沄处理。
这要是流沄的状态一直不对,她院中那些二等丫鬟们的年纪又还太小,本就是当初被特意挑选出来陪她玩耍的存在,根本还做不来多少事情。那么,为了日后行事,薛止语就是再不愿在此时往自己的院子里添人,也是不得不未雨绸缪了。
“这……”
流沄也不是不知道自己近来的诸多不妥,若只是身上有个什么疼痛的,她自己难受还不要紧,但若是在主子跟前伺候时犯错,那可就是大罪过了。
所以这再被薛止语一追问,流沄也就真是迟疑了。
“回郡主的话,奴婢确实并无大碍,只是这几个晚上总是容易失眠惊梦,寝夜难安,所以白日里才会有些没精神。累郡主为奴婢的事情挂心,是奴婢的不是。”
“既是这样,那今日就准你半天的假,等一会儿回了府后,你找管事领对牌,好好去看看大夫才是。”
欲言又止的看了看薛止语,流沄并没有马上应承下来。
“怎么了?难道说准你放假还不好吗?还是说,你觉得这半天的时间不够?”薛止语不解道。
这以前怎么从没觉得流沄还是一个多事的丫鬟呢?
思前想后,流沄也觉得这么拖着不是个事儿,狠了狠心,从原本跪坐的姿势直起身来,对薛止语叩头道:“奴婢不敢欺瞒郡主,其实……其实不用看大夫,奴婢大概知道自己是怎么个情况。”
“哦?”
没敢抬起头来,流沄心一横,眼一闭,开口说道:“奴婢在幼时还没来郡主身边服侍前,曾有过好长的一段时间低烧不止,不知看了多少的大夫,都没有办法。最后求到庙中,言奴婢是八字太轻,易被鬼神惊吓。后给了奴婢一道平安符带着,果然立时便好了。”
悄悄抬眼看了薛止语一眼,流沄语气迟疑。
“只不过前几日,在陪郡主从容亲王府回来之后,奴婢突然找不到那道平安符了,许是不知道掉在了哪里……”
流沄说得害怕,薛止语听得更加心惊。
要不是今日听了流沄这话,薛止语还没有意识到她自己现今说不准也是个精怪之物。难道说,流沄这几日的异常,便是因为她?
那难道说,还会有人能够看得出来她是重生的吗?
这……
“奴婢想求郡主一个恩典,准奴婢明日一早出府,奴婢想去寺庙中拜祭一番,再求来一个平安符放在身边。”
“啊?嗯……”薛止语神思不属的点了点头,“你这情况,倒也是应该去庙里拜拜,便只是求一个心安也好。明天就去吧,越早越好,越早解决,越是放心。”
正说着,马车已经进到了二门,薛止语不愿再和流沄多言,忙是下了马车。
流沄赶紧跟在了后面,心中懊恼不已。怨怪自己怎么就是这般藏不住话,竟然头脑一热的就把什么话都说了。
明知道这种犯忌讳的事情,万是不能够让别人知道的,她竟然还自己主动告诉给了自家主子,这要是因此被赶出了府去,她都怨不得旁人挑拨。
“小姑姑,你怎么走得这么着急,可是又在外面闯了什么祸?我告诉你,可不准你再去找我娘帮忙,我娘那是我的。”
薛止语脚步匆匆的走到一半,才转进了花园,路旁边就突然蹿出来了个小人儿,要不是她及时停下了脚步,非是要直接撞上去不可。
就这,还晃得薛止语往后踉跄了一下,还好被身后跟着的几个丫鬟们一齐伸手搀扶,不然说不准她都该摔倒了。
“哎呀!”薛止语气恼道:“我闯没闯祸的先放到一边,你这小子,我看却真是应该教训了。”
有道是背后莫说人,这个前来拦路的小人儿倒也不是旁人,正是被薛止语在坤安宫中拿来做幌子的小四儿,她家三哥薛满禹的嫡长子,薛帆一。
伸手扯住了薛帆一肉肉的脸颊,薛止语埋怨道:“胆肥了你啊,都敢故意吓你姑姑我了。”
“放瘦,蛇要霞妮啊!”(放手,谁要吓你啊!)
薛帆一使劲挣扎,小手“啪啪”打在薛止语的手背上。
“发明萨你做夺了夸心撒,远卧萨米,怀仁怀仁怀仁!”(分明是你做多了亏心事,怨我什么,坏人坏人坏人!)
“嗯?你说什么?”
薛止语手下更加用力,还别说,这小胖子的脸真是挺好捏的。
“呜哇哇哇!”
薛帆一嘴上哇哇乱叫,拳打脚踢的挣扎着,可就是不肯求饶。
“你这个坏家伙,我……哎哟!”
薛止语看薛帆一的脸都被捏红了,到底还是放了手,正是想要说教一番,就被才得了自由的薛帆一给狠狠的推了一把。
这一回,就算薛止语的身后站得都是人,也没能挡住,直接是一大群人,人挤人的摔坐了下去。
虽然有人垫在身下,薛止语倒没有摔疼,但她可真是生气了。
“小四儿!你给我站住!”
薛止语虽然没有摔在地上,可是这仰倒在别人的身上,想要再站起来,可就更加的困难了。
眼看着薛帆一对她做了一个鬼脸,然后撒腿就跑,薛止语气得在后面大叫起来。
这可真是苦了跟在薛帆一身边伺候的人了,薛帆一是府上的小少爷,倒是不怕得罪薛止语,可她们就不一样了,万一被惦记上,那还不知道会被怎么收拾呢。
没办法,物以稀为贵,谁叫府上的哥儿太多,多得都不值钱了呢。
她们倒是想要过去搭把手的扶薛止语起来,但看着薛帆一跑开,她们又不敢有什么疏忽,只好是一边对薛止语点头哈腰的赔笑,一边赶忙往薛帆一那边追去。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看我一会儿不去找三嫂告状的。这个坏小子,今儿非是要让三嫂罚他写大字不可!”
薛止语气得跳脚,说着说着,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吓得正给她整理衣物的丫鬟们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只是薛止语这一笑,却是停也停不下来了。
这样多好啊,现在的小四儿还会跟她笑、跟她闹,哪里像上辈子,上辈子……
虽然薛帆一总是爱和她对着干,但因为几个嫂嫂之中,薛止语与三嫂黄氏最是要好不过,所以连带着在这几个侄子之中,薛止语也与薛帆一最是亲近。
抹了下眼角笑出来的泪水,薛止语站直身子,挥退了身边忙活的丫鬟们。
“流沄,你明日去庙中时,记得也给我求一个平安符回来。”
不管她现在的存在算人算鬼,只要她还在一天,她就不允许有人伤害她的家人。
“郡主。”陶嬷嬷远远寻了过来,手中拿着一个大红色的帖子,递给薛止语道:“太子妃娘娘刚让人送了帖子过来,想要邀您明日去东宫说话。”
“嬷嬷这话日后可不要再说了。”薛止语看着帖内熟悉的笔迹,掩下冷笑道:“太子妃娘娘是何等尊贵身份,若娘娘想要召见我,哪里还需要下什么帖子呢。”
这帖子来得,倒是比她料想中,还要早的多。看来她今日的行为,倒还当真是让某些人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