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想要怎么分府?”
外面传来勇成伯的声音,话音未落,人就已经是打帘进来了。
薛老夫人起身行礼,薛止语等人亦是紧随其后。
“都起来吧。”
伸手虚扶了薛老夫人一把,勇成伯与其一道落座在上首,薛止语便也是自然起身去了下面的位置。
没办法,谁让薛止语身上的品级也确实是高了些,虽说这不过是在自家府上,讲的也是血亲伦常,可但凡不是她有错在先,就总没有叫她在一旁站着的时候。
天地君亲师,皇上先是给了薛止语如此身份,勇成伯府又向来是国礼重于家礼,倒好在没叫她因此而彻底养歪了品性。
“老四家的,你也起来吧。”
“是……”
眼看着韩静雯都没叫人搀扶便是自己站了起来,即便她已经是跪了有小一天的时间,仍旧没有露出半点异样。唯有那裙摆偶尔的抖动,略昭示出了她的不适。
这幅模样,薛止语是看在眼里,叹息在心里。
莫说是不久之前,她才刚刚有见过的那一位无病还总是想要呻吟两声的葛家姑娘了,就是薛止语她自己,自问也不会像韩氏这般得勉强自己。
“说说看,你是怎么想的。”
即便是在勇成伯面前,韩氏也依旧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
“父亲容禀,儿媳不才,原在家中时,倒有闻听人言,说民间有这样一句话,叫做:好男不吃分家饭。儿媳不敢夸言海口,但只求离开了家中庇佑,柴米油盐酱醋茶,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能让四爷体会到一家之重担。儿媳求得,是四爷他有朝一日能够知上进、明律己、体身责。无拘庙堂、商贾,又或是富贵、贫贱。”
手捻着唇边不长的胡须,勇成伯肯定道:“这件事情,你还未曾与老四说过吧。”
“是,儿媳没有……”
“为什么?”
“儿媳知道四爷他不会同意,儿媳亦知道自己这样做,必是会惹四爷生气,儿媳……”
低着头,韩氏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勇成伯笑道:“你方才也说了,你并不在乎老四他去做些什么,只是希望能够看到他知道上进?”
“是……”
“那如此说来,老四现今也是有在处理着府上的各处收项,在你看来,这样不算是上进吗?”
韩氏皱眉道:“府上的各种收项,皆是勇成伯府的生意,靠得依旧还是父亲的威名,四爷他借势行事,已成习惯,儿媳只恐他日后离了庇佑,便会慌了手脚。”
放声大笑出声,勇成伯问道:“那我自己的儿子,借他老子的势行事,还是有错了?”
“父亲,举凡世事,有所为,有所不为。儿媳诸人有幸托生富贵人家,受其福荫,无可指摘。可若是仅以此为仗,时剥月削,总也是会有福散荫消的一日。”
“你这般解来,倒也算是有些道理。”
勇成伯肯定了韩氏的说辞,却没有直接答应她的请求。
“只不过,这件事情到底非同小可,便说我勇成伯府可以不去在乎外面的风言风语。可是作为一个父亲,我也不能仅因你一言,便把自己的儿子扔出了家门。”
韩氏还想要再说些什么,被勇成伯抬手止住。
“无需再多言,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这样吧,这件事情,你回去和老四好好商量一番,若是你能够说服老四同意的话,为父便准你们四房分府单过。”
韩氏心有不甘,觉得勇成伯这话全然都是推脱之词。
这样的事情,随便想想也知道,以薛亭禹那样的一副性子,又是怎么可能会肯答应?
若是薛亭禹有半分可能会同意的话,她又何须做这等明知会惹人厌烦却依旧不得不为之事呢?
可是没有办法,韩氏同样清楚,能得勇成伯如此的松口,就已经是她能够努力得来的最好结果了。
没看就连受宠如康怡郡主,也都在示意她不要再反驳了嘛。
默然的行礼告退。
而看着韩氏的背景,薛止语也有些好奇她四哥会如何应对。
说来说去,这一是她四哥与四嫂的性格反差太大,二也是他们两个人其实还真是都挺自以为是的,谁心里想什么都不会去跟对方说,看得旁人就只能干着急。
“团团,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都没有要与薛老夫人商量一下此事的意图,勇成伯先就是点了薛止语回话。
毕竟对于勇成伯这样的人来说,像如此的家中大事,已经是超过了后宅女眷能够过问的范畴了。当然,薛止语却是不在此列的。因为,别人看来他是宠了个女儿,可他自己清楚,他根本从来都是在教儿子。
而早在勇成伯开口唤了薛止语的时候,薛老夫人便已是习惯性的起身告退,将此处留给了他们父女俩个说话。
眼不见为净。
单手支在了桌面上,这在自家娘亲离开之后,薛止语就连姿势都变得随意了一些,托腮道:“这是一件好事啊,爹爹。”
“哦?这样说来,你也是主张要让爹爹现在就给你几个哥哥们分家了?”
“瞧您,方才四嫂她自己也有说,‘父母在,不分家’,那既然只是分府而不分家的话,又何必还要麻烦哥哥们都跟着一起折腾呢?二哥甚至都还不在京城。”
“你倒是知道心疼那几个小子,怎么不想想你爹爹我届时又该要怎么被御史们给参上一本。”勇成伯故意说道,眼睛半眯,一个劲儿从缝隙那瞄着她的反应。
薛止语很是幸灾乐祸得哈哈笑了会儿,想一想,到时候自家爹爹还要故意得在金銮殿上面卖惨,说不定那幅画面也该会是挺有意思的。
不过这取笑自家爹爹的行为,还是要适可而止的,不然这再要是恼羞成怒了,薛止语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不能为爹爹分忧解愁,实是让女儿寝食难安。不若爹爹便给女儿一个机会,让女儿来帮着爹爹,预先整理一番届时要给四哥带走的……嗯……陪嫁?”
“噗!”
听到薛止语自己主动表示愿意帮忙,勇成伯才刚是满意得饮了口茶,便是听到了如此的惊人之语,一下子就是直接喷了出来。
薛止语全做没有看到,反正她站得位置还足够得远,并没有被茶水给波及到。不过即便如此,她也有往后挪了挪步子,以示对自家爹爹如此不雅举动的不满。
“女儿这也全然是为了四哥着想。”
薛止语说得恳切,若是不听那话里面内容的话,还真是能叫人信以为真了。
“不然届时四哥身为男子却生无分文,不仅府上花销,就连他想要出去吃酒饮茶,也全要指着四嫂一个人的嫁妆,那以四哥的自尊心,又该要如何受得住嘛。”
掏出帕子来擦了擦嘴,勇成伯觉得自家那混不吝的四儿子,若自尊心真哪一天会受到什么损伤的话,大抵就是他自己亲妹妹的功劳了。
“所以!”右手握拳打在了左手掌心,薛止语语声坚定道:“四嫂能有的,我们都一定要给四哥也置办上,不管是庄子铺面、还是古玩字画,尤其是压箱银子,全都是短缺不得的。”
勇成伯强自压下了想要扶额的欲望,开口问道:“如此说来,那到时候晒嫁妆的活计,你是不是也准备一起帮着给做了?”
“怎么可能?”
薛止语不可思议得睁大了眼睛。
“爹爹,您不能有了四哥,就不管团团了。团团到底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要是让别人知道团团不避嫌得帮着自家四哥准备了嫁妆,那到时候可就该要有人嘴碎得说团团是恨嫁了。”
突然有些同情那位不讨喜的煜郡王爷了,这可该如何是好?
“好了,别看老四不在这里,你就随便拿他来垫牙玩儿。到时候他若是知道了,再当真恼了你,你可别去找老大他们告状。”
做了个鬼脸,薛止语不服气道:“团团哪里有像爹爹说得那般无赖。”
因着此间不比勇成伯的外院书房,守卫没有那么的周全,故而二人在说话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个顾忌在。
天南海北得胡扯一堆,彼此心知肚明得将几个重要的营生预先定了下来,届时待薛亭禹分府离了勇成伯府,就算也依旧改变不了他是薛家四子的这个身份,但行事总也会比现今便宜。
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薛止语倒不知该不该说他们这算因祸得福了。
不过要是没有此次马家寡妇的事情给来激上一激,韩氏她总也不会能够破釜沉舟得说出这般话来,倒真是省得薛止语他们再去想什么借口了。
只不过,此事虽说是于他们的安排有益,但薛止语到底是比勇成伯的心思细上些。不由略是担心韩氏这样行事,于她与薛亭禹之间,又该会带来怎样的影响。
大抵无非会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极端结果,却根本没有中间继续模糊的可能?
“对了,爹爹,我想要入山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