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想,郎玖惜却是摇摇头。
“其他事情,届时我倒可以称病放一放。只不过,你与皇上今日出宫一事,不宜宣扬出去,我也早已应允了大伯母,等到坐稳了胎,便会与她一道入宫请安。”
薛止语皱眉道:“那我特给你下一道懿旨,就让你安心在府里养胎可好?”
满是担心得安抚着郎玖惜的肚子,薛止语越想越觉得进宫不是个好想法。
“宫里到底诸多规矩,便是我身为皇后,却也不好让你直接免了去。更何况,就是不提那些,光是按品大妆,还有这一路上的折腾,可就够让你吃足苦头的了。”
“我哪里就有那么娇气,连这点路程都走不了的。”
薛止语不无怀疑的打量了她一番。
那无声嫌弃的小眼神,差点让已经被母爱洗礼过的郎玖惜,重新暴躁起来。
二人躲在屋里说着一些毫无内涵的悄悄话,即便偶尔只是为了斗嘴而斗嘴,心中却都是近些日子以来难得的轻松与宁静。
“启禀郡主,奴婢有要事禀报。”
听到自己贴身婢女的声音打门外传来,郎玖惜看了薛止语一眼,见她并不介意,遂起身走到隔间叫人进来。
趁这时间,薛止语也打量起了这间暖阁的布置。虽然屋里屋外都没有使用炭火,但因着屋子朝向与建材巧妙,在这乍暖还寒时节,倒真是个格外舒适的地方。
才等她把目光转了一个圈,那边郎玖惜便转过屏风走了回来,同时响起的还有吉环离开时的关门声。
“怎么了,你这么一副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什么始乱终弃的负心汉呢。还是别了,真要这样的话,到时候朗哥儿非来闹死我不可。”
薛止语随口说了一个笑话,却见郎玖惜半点要笑的意思都没有,终于反应过来了不对的地方。
“还是说,刚刚吉环过来找你说的事情,还能与我有关?”
要说有事情即将要发生在她的身上,不管从哪个角度而言,薛止语都半点不觉得奇怪。但如果连潆洄等人都还没有听到风声,就先被郡主府里随随便便一下人给察觉到了,那可就真是有些难看了。
“是有点关系。”
郎玖惜这会儿人还站在隔断那处,叹了口气,都不知道该要怎么开口才好。
往前走了两步,郎玖惜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探过身,一手本能的护在腹前,一手拉上了薛止语的手。
“答应我,一会儿不管听到了什么,都不要激动,好不好?就像你曾经跟我说过的那样,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那不管是生气或者难过的情绪,都根本于事无补。更主要的,还是接下来要怎么做、怎么去应对。”
回视着郎玖惜担忧的目光,在她的恳求下,薛止语的态度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你说。”
上下两片嘴唇就好像已经粘在了一起似的,根本让人张不开口,但……
郎玖惜更加大力的握着薛止语的手,语速放得极缓,只希望她不要被这个突然的消息给冲昏头脑,可以静下心来,一点一点接受眼前这个事实。
“娘娘,刚刚吉环来报。说宫中派了天使,这会儿已经到了各家府上。”
“是太后娘娘的懿旨,要让京中所有还未婚配的、四品及以上官员之女,年纪在金钗(12)之上,桃李(20)之下,于巧月初七,入宫一月为期,广选秀女。”
薛止语怀疑自己的耳朵刚刚出了问题。
好一会儿,薛止语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倒没让郎玖惜再把这话给重复一遍,而是确认道:“你是说,母后她,越过了我与表哥,直接就下旨说要选秀了?”
郎玖惜并不能够确认这件事情到底是瞒过了帝后,还是只瞒了团团一人,但眼下还是以安抚薛止语的情绪为主,故而也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虽然沈子谟才是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但郎玖惜毫无疑问是站在薛止语这一边的。尤其面对这种事情,沈子谟天然就是理亏的一方。
就在郎玖惜还忧心着要如何安慰薛止语的时候,没想到就听“扑哧”一声,那没心没肺的家伙自己先就是笑了起来。
“娘娘,你?”
摆了摆手,薛止语道:“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想了想,薛止语还是觉得好笑。
“真要是心里不痛快,便和我说说吧。”郎玖惜起身蹲在了薛止语身侧,仰起头来看着她说道。
薛止语只是摇摇头:“我真没事。”
确实是没事。
早先最难过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如今的这些小打小闹,薛止语根本都不往心里去。
选秀算什么,充实后宫算什么,谁能明白她当初怀着身孕,却听她姑姑要往她夫君房里塞人时候的感受。
有了那一次,现如今再看薛太后作妖,薛止语心中几乎毫无波动。
“好了。”
拉过郎玖惜的手,拍了拍,薛止语反倒宽慰起她来了。
“放心吧,你还不了解我吗?我是那种会强颜欢笑的人吗?就算对别人会,难道在你面前我还要那么委屈自己吗?既然我现在还能是这么一副轻松样子,那就证明了我是真的没事。真的,我好着呢。”
即便薛止语说得再是斩钉截铁,郎玖惜也还是将信将疑。
“对了,你刚刚是说,这道旨意如今已经传达到各家府上了吗?”
郎玖惜点头:“所有家中有姑娘的府上,都已经接到了懿旨。不过我这只有我与夫君在,便没有天使到访,这消息还是刚刚吉环从外面带回来的。”
薛止语面上带着笑,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郎玖惜打量着她的神色,试探的建议道:“不如派人去告诉皇上一声,说不准这会儿皇上也还被蒙在鼓里呢。”
话虽如此,但郎玖惜心中已经对沈子谟的清白有了八成怀疑。不然的话,为何早不松口、晚不松口,偏偏就是选了这个时候带团团出宫来看望她呢?
说不好啊,就连吉环刚刚能恰好得知这个消息,都是被一块算计进去的。
薛止语否决道:“事已至此,早点、晚点都不重要了。”
薛止语倒是不怀疑沈子谟,但比起早点,她还是恨不得让沈子谟能够越晚知道这件事情越好。
懿旨已下,不管是为了薛太后的名声,还是为了皇家的脸面,沈子谟都不可能再下旨,出尔反尔的否决掉选秀一事。不然,便是能指责薛太后是在牝鸡司晨,沈子谟也难保不会被扣上不孝的帽子。
薛止语不愿让事情到这个局面,也真心有些头疼起了待会儿在沈子谟知道之后,所可能会有的一些反应。
这样的话,与其要闹,不如等回到宫里再闹,也算是家丑不可外扬了。
薛止语也是真的不明白,自家姑姑好好做一个太后,难道不好吗?
宫中没缺她什么、短她什么,就连在威严上面,薛止语自问也已经给足了体面,为何还要想不开的做出这种事情?
再是亲生的母子,闹出这种不愉快来,总归还是会影响感情的。更何况,沈子谟他又不是一个软弱的性子。
这事儿,怕是根本不可能善了。
连薛止语都明白的结果,薛太后作为亲娘,也不该想不到才是吧?
“放心吧。”
再是拍了拍郎玖惜的手,薛止语苦笑的站起身来。
“只可惜发生了这种事情,原还想要与你多说说话,现下也是不得不赶快回宫了。不过还好,算算日子,等到你做稳胎、要进宫的时候,那边闹剧还没开场,我也勉强是还能放心一些。”
“娘娘不必担心我,我在府中一切都好,倒是娘娘,万望娘娘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一定要保重自己。”
薛止语也明白眼下这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不管她怎么解释,也难以叫人信服,干脆便不再白费力气了。
“我知道,我会的。你也不要担心我,现在最主要还是你的身子,以及你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少思少虑,再怎么说我也是皇后娘娘,谁还能欺负了我不成?但是,要是回头等你进宫的时候,让我发现你又瘦了的话……哼哼,康宁郡主,你便等着本宫治你的罪吧。”
“是,康宁谨遵皇后娘娘懿旨,夙兴夜寐,不敢违背。”
“乖啦。”
薛止语满足的拍了拍郎玖惜的发髻,叫人通知了沈子谟一声,便先一步往后院马车那里走去。
郎玖惜小心陪在她身边,一路上两人的性子就好像倒了过来似的,换成郎玖惜搜肠刮肚地,借着院子里那些都快要看厌了的景色,尽量说话与薛止语逗趣。
最后还是薛止语先看不下去了。
“你可是不要再为难我的小侄孙了,听着你刚说得这些,我都替你肚子里的小家伙觉得尴尬。”
郎玖惜脸上烧得谎,笑容讪讪的挪开了视线,她这还不是怕团团她是在强颜欢笑,其实心里还不知道是有多难过了嘛。
好在沈子谟的到来及时挽救了她,但郎玖惜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又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