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也知母后心中顾虑,只是……只是妾身只有青绍这一个孩子,实在是不忍心。母后,为人母者,唯一的心愿便是能够看到儿孙幸福。千错万错,都是妾身一人之错,是妾身当初瞎了眼,才会引狼入室,害得青绍最后娶了葛氏回来。”
看章华太子妃哭得情真意切,薛太后这心里也觉得是不好受。
只是这一旦动了恻隐之心,接下来的事情也就越发变得稀里糊涂了起来。说真的,薛太后现在到底也是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家,脑子确实是比不上年轻的时候。
然薛太后这关好过,那边被她找上的沈子谟却不可能会轻易松口。本来他就不乐意管这种闲事,更别提还是沈青绍与葛莲儿两个人的闲事了。
但因着先前凤印的事情,沈子谟这两日也有心想要弥补薛太后一二,怕是那边章华太子妃也是看到了这个情况,才掐着时间寻上了薛太后。
更别提沈子谟言辞间越是推脱,薛太后心中的火气就是越大,连原本不过只是一二分的心思,也彻底被激成了八九分,硬是搬出母后的架子来压他。
沈子谟最后也是不得不松口,说只要沈青绍自己能够上折子,请求贬妻为妾,他就允了。
但沈子谟不过随口一说,想也觉得不可能,可等到第二日真的把折子拿在了手里,才觉得牙疼。
“看看吧。”
手中莫名其妙多出来一道奏折,把薛止语原本在看的账册都给挡上了。
“这是什么?”
一边问,薛止语一边打开折子看了起来。
反正是沈子谟自己拿给她的东西,又不是她私下里窥伺朝政,薛止语心安理得极了。
但没看两眼,薛止语面色就古怪了起来,是她今日起身的方式有什么问题?
“沈青绍想要休了葛莲儿?”
这又是在唱的哪一出啊?
沈子谟摇摇头,“不是休妻,只是贬为妾侍。”
作为女人,薛止语可看不出这两者间有甚区别。
“那不都是一样的吗?真要是被贬成了妾侍,还不如休妻呢。至少休妻的话,葛莲儿日后不管走到哪里都还是堂堂正正,能够挺起腰杆,说出去也是前任的将军夫人。”
又把奏折从头到尾通读了一遍,薛止语还是看不明白。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们二人这是又在闹什么?”
沈子谟显然对那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好感,但冷不丁被遇上这么一件事情,不查又不现实。
“这事儿主要还是葛氏与章华太子妃之间的问题,大抵是因为章华太子妃一直都对葛氏有多不满,先前她们二人一个宫里一个宫外的住着,倒还好些,现如今住在了一起,矛盾就彻底爆发了出来。”
“章华太子妃埋怨葛氏是个扫把星,带累了沈青绍;而葛氏又觉得她之所以会像如今这样处境尴尬,完全是因为章华太子妃当初一直压着,不肯让沈青绍迎娶她,害得她最后未婚先孕,坏了名声。”
“她们婆媳斗法就没有消停过的一天,沈青绍被夹在里面,一开始还会顾忌着齐安,毕竟那也是他唯一的孩子,但闹得时间长了,沈青绍也就开始不着家了。只不过如今还在孝期,他倒也没再弄出什么丑闻来,可他府里的那两个女人却是受不了的。”
薛止语早就把沈青绍等人抛去了脑后,未想她一段时间不关注,她们自己闹得还挺是热闹的。
“受不了什么?我看有葛莲儿陪着章华太子妃闹在一处,才是正正好的事情,省得再出来祸害别人。”
沈子谟提醒道:“哪有你想得那么轻松。你可别忘了当初的齐安是怎么来的。章华太子的孝期,沈青绍犯点错误还能遮掩过去,反正时间上没有那么离谱,但眼下却不是他能够胡闹的时候,章华太子妃也是怕再发生什么意外。”
“不会吧?”
就算沈青绍每每在与葛莲儿有关的事情上总容易犯糊涂,可在薛止语一贯的记忆里,还是觉得那位竹马的人性并没有那般不堪的。
现如今要是论起最了解薛止语的人,沈子谟若是说第二,就没人敢再认第一了。这不,一看薛止语的表情,不用问,沈子谟都能猜到她是怎么想的。
眼睛危险的半眯了起来,仗着站在薛止语背后而她看不见自己的表情,沈子谟好似不经意般的开口问道:“止儿似乎很不可思议?也对,沈青绍衣冠楚楚,怎么也不像会这么做的人,是吗?”
下意识的想要点头,都动作到了一半,薛止语才反应过来,扭腰看向沈子谟。
“我怎么觉得你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什么意思?”
“止儿刚刚可是想要点头?”
沈子谟不答反问,伸手抬起了薛止语的下巴,语气里的低沉简直已经到了不加掩饰的地步。
未想薛止语却是看着他笑出了声来,也不管自己的下巴还抓在对方手里,恨是干脆的便点了点头。
“对啊,我确实觉得不像是会这么做的人。”
但不等沈子谟借题发作,薛止语身子往前一扑,双手抱着他的腰,使劲儿用额头蹭了蹭。
“笨家伙,都已经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你难道还在吃醋不成?”
“咳……”
偏头咳嗽了一声,沈子谟耳根发红,也不知是臊得,还是被薛止语给缠得软了脾气。
虽然说从规矩上面,沈子谟已经除服,可到底先皇故去不足百日,出于尊敬,他二人虽然相处时的顾忌可以少些,但也一直没有同房过。更别提当初先皇的情况时病时好,反复无常,沈子谟一个人都恨不得能掰成八瓣去使,能抽出时间看看薛止语和平平就已经不错,哪还有时间耳鬓厮磨。如今这一亲近,即便心里没多少想法,身体也本能的添了火气,哪还记得住先前是在气什么。
薛止语一抬头便是抓到了沈子谟的窘态,可她要是能够放过这样好的一个时机,她也就不是薛止语了。
“还是说,表哥你真准备跟我翻以前那些旧账?你确定你能跟我解释得清楚?”
都是半斤八两的人,谁要笑话谁啊。
“咳。”
再次咳嗽了一声,只不过这一次沈子谟就只剩下了单纯的窘迫了。
“这个沈青绍实在是不像话,人是他自己要娶的,娶回去了却不懂得珍惜,真的是,我这个做叔叔的都不知道该要怎么说他。”
瞧了他一眼,薛止语倒也顺着他的话转移了话题:“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本就是一个没有担当的人,再有他那位母妃在,只怕他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
把合起来的折子往沈子谟那边推了一下。
“喏,这个你准备怎么回复?”
撇着嘴坐在了薛止语身边,沈子谟也不动手去碰那道折子,只看着它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似的:“我先前就已经应允了母后,只要沈青绍亲自递折子上来,我便准了他的这个请求。”
“不知怎么,我倒是有些同情起葛莲儿来了。”
薛止语肯定的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虽然我从来都不喜欢她,但事到如今,我竟然也不觉得她这人有多讨厌了。处心积虑却是遇人不淑,又没有能力可以及时止损,她这一辈子啊……真的,都不用我再多余做什么,就已经是废了。”
“别想太多,至少她膝下还有齐安在。葛氏与沈青绍到底是父皇指婚,如今沈青绍执意要贬妻为妾,我虽然答应了母后,却也不能任由他们胡来。止儿,你说这事儿便补偿在齐安身上可好?”
薛止语刚不过是有感而发,倒也不是真心要为葛莲儿打抱不平,但对于这个想法她还是不反对的。
“是该要补偿她一下的。”
想到那个奶声奶气喊自己娘娘的小姑娘,薛止语也觉得她实在是有些倒霉。
除了因为摊上一对不负责任的爹娘,弄得她的出生也不光彩外。早先人还在肚子里时,就总被葛莲儿勒着;之后又因为被邱庄那事连累,不仅差点生不下来,还连封号都被用来给“仇人”祈福;再后好不容易长到了周岁,结果在生辰的前一天,先皇驾崩……
岂止一个“惨”字可以概括。
随着沈青绍这事儿,沈子谟也干脆将其它人的加封一道公布,至于当初先皇下旨要让惠王妃陪葬一事,也不得不再次摆到了明面上。
可能也是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冷静,再加上看明白了沈子谟的态度,这一回朝堂上倒是再没人要死要活的非得坚持先皇遗旨,可要让他们就此彻底忘了这事儿,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最后争执之下,以惠王妃落发修行,永生看守惠王陵寝,作为最终结论,倒好像成了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时间匆匆又过了一年,看似平静,却又总好象有什么一直蛰伏在暗处等待着。
当然,也有些人总是等不住的。
以章华太子妃又给沈青绍物色了一位正妃作为契机,好不容易过了一年安生日子的薛太后,似乎又有了心思出来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