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看到之后的年宴上,皇上还能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出现,薛止语便当这件事情或许就是要如此雷声大、雨点小的过去了。
当然,既然是已经闹成那副样子,事后不可能不再追查下去。就算只是去查一查,到底是何人有那么大本事,能够撺掇动邱嫔走出芙蕖殿,也是必要的。
但旁观皇上的反应,薛止语只当这件事情未对皇上心中有造成什么切实性的打击。
却未想,新年才过,一场冬雪,向来身体硬朗的皇上竟一下子病得都起不来床了。
碍于儿媳妇的身份,薛止语只是隔在外间请了个安,倒也无需前去侍疾。
只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病中的人都会变得脆弱一些,皇上那头倒是开始前所未有的重视起了薛止语这胎。
或许,也是因为被邱嫔给刺激了缘故?
薛止语倒是不在乎这里面有何隐情,反正皇上那头越是重视,对于沈子谟,对于他们一家的地位而言,便越稳固。
倒是腊八那日,葛莲儿生下一女,虽说皇上对此并不太高兴,但看在沈青绍,以及是曾孙辈第一个孩子的份上,还是特别封了那个小姑娘为乡君,封号齐安。
要让薛止语来说,皇上原本想定的封号,怕不是齐安,而该是祈安才对。祈祷邱嫔平安无事。
其实齐安小姑娘也是被邱嫔那一撞给连累了,要是没有先头邱嫔一事,薛止语原还听到风声,说皇上有意,若沈青绍生了哥儿,将来便可平袭爵位,无需降等,要是生了姐儿,就赐封县君,全做对沈青绍未封郡王的补偿了。
真要是如此的话,也不知道葛莲儿会是望女成凤而老怀安慰,还是眼睁睁看着女儿比自己更加尊贵得多而心有不忿?
葛莲儿忿不忿的,薛止语不清楚,但她自己这心里,倒是真不怎么痛快。
年初时,皇上病了一场,虽然不过是郁积于心,再加上偶感风寒,才会显得有些来势汹汹,但偌大一个太医院又不只是为了养在那里好看的,再是龙体为重,治疗需要小心再是小心,前后也不过是半个月的时间,就绝对已经痊愈了。
但怕是被先前那一闹给伤了心,明眼人都能看出皇上时不时流露出的那种倦怠感来,就好像对大多数事情都失去了热情一般,但凡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基本上看两眼,就全推给了沈子谟处理,美名其曰是在教导太子处理朝政的手段。
再这样下去,薛止语都怕皇上他会顿悟红尘,干脆落发为僧算了。
当然,就算皇上的这种行为,会让沈子谟忙得脚不沾地。但对这种明显是于他们的处境有利之事,薛止语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都是愿意全力支持的。
可是,眼下显然就不是这所谓的“绝大多数的情况。”
时进二月,挺着一个即将临盆的肚子,即便在理智上再告诉自己这是好事,可从来都被沈子谟捧在手心里的薛止语,还是压不下心头上的那点火气,嘴里都烦躁得要起泡了。
心里又是生气,又是委屈,但每每在见到沈子谟回来后那眼下的一片青黑,薛止语又心疼得不想抱怨什么了。
但果然还是好气啊!
好气的薛止语,在方姑姑惊恐的目光下,跑去了御花园散心。
她也不是不知道要顾及自己这时候的情况,但有的时候,情绪来了,就是想控制也控制不住啊。
烦闷不已的薛止语,在沿着花径走了会儿之后,渐渐的,心中倒是当真松快了几分。
怪不得就连太医都有劝过她,可以在天气好的日子里,多是出来走动走动。
虽然眼下才刚到二月份,天气还有些微寒,远远没到百花怒放的时候,但在宫里,却是从来不会少了花赏的。
就算真是少了花,总也不会少了如花一般的美人。
这不,眼下就有一位美人跑来给薛止语“赏”了嘛。
哦,虽然这个美人,实在是,嗯……小了点,也来势汹汹了些,但对于眼下正处于母爱泛滥时期的薛止语来说,倒也愿意陪个小孩子说说话。
毕竟,就算她不想陪,但鉴于她如今移动时得困难程度,薛止语也觉得她还是好好坐在这里,会比较安全。
“太子妃娘娘!”
半大的姑娘家,一双眼睛倒是挺亮,就是性子实在莽撞了些。
薛止语含笑回道:“聘婷郡主。”
这位聘婷郡主乃是长婷公主的小女儿,就是那一位与大公主长恩同岁,最后长恩公主远嫁和亲,她却能够留在京中的长婷公主。
单只看这位娉婷郡主的封号中与其母都重合了一个字,就足以见她平日在府中的受宠程度了。
但,可不是每一位受宠的姑娘家,都能像薛止语一样还保留住了自己的脑子。
诚如眼下,这位聘婷郡主素日里再是被宠上了天,说到底,她也还只是位郡主而已,她的娘亲也只不过是位已经嫁了出去的公主,而她的外祖母,还是位已经被贬到了嫔位的前贵妃娘娘。
所以,到底是谁给她的底气,让她在见到一国太子妃之后,非但不行礼,还态度强横的?
再者说了,就算不是太子妃,她也还是她的长辈吧?如此的目无尊卑,真是被宠得已经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不成?
心中默默算了一遍,薛止语记得这位聘婷郡主,今年应该也就才刚八岁,所谓的郡主封号,还是在她与沈子谟南下的时候,长婷公主去进宫求来的。
当然了,那时候的腾嫔还是德贵妃娘娘,不过是为自己的外孙女求一个郡主封号,尤其是在有薛止语与郎玖惜做例在前,总也不是件难事,当真算不得稀奇。
嗯……
算了,她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这小孩一回好了,反正就这样的性子,即便是公主之女,早晚也是要吃亏的。
别说是薛止语自己了,薛止语甚至相信,哪怕只是碰到一个葛莲儿那种段数的人,这位聘婷郡主也只有被人耍得团团转的份儿。
得是多傻,才能给人留下如此明显的口实。
只不过,薛止语这难得的宽宏大度,并未能获得聘婷小郡主的好感。
作为一个真正可说是无法无天长大的郡主本人,反正娉婷在看到薛止语这般不冷不热的态度之后,甚至只觉得旁人说得真对。
这位所谓的太子妃娘娘,为人果然是一点都不亲切,半点都没有一国太子妃的风度。
还是个大人呢,看她站在这里这么久,既不请她坐下,也不知道问问她渴不渴、累不累的,没眼力见。
薛止语虽然没“眼力见”,但娉婷郡主倒是个自觉的,自觉的就是坐了下来。
拦下小铭子将要出口的训斥,薛止语问道:“娉婷可是有事情要找本宫?”
娉婷郡主刚刚一路跑过来,这会儿口渴的要命,眼神直白的就盯着薛止语手边的茶壶。
现在听到薛止语问话,点了点头,却说:“是有事,不过,我现在渴了。”
薛止语也没动手,只是继续笑着点了点头:“请。”
娉婷郡主见不仅薛止语没有动手的意思,就连她身后跟着的那么多宫人,也没有一个准备过来给她倒茶,当下就是有了几分火气。
好在虽然聘婷郡主她自己人小、跑得快,一贯伺候她的宫人们,也一个个的算是被训练了出来。
就在腾嫔宫中的四个宫人们,以允许范围内的最快速度追了过来后,一眼先就看到了自家那位小祖宗是在对谁怒目而视,好悬没直接吓尿了。
按着薛皇后向来好脾气的性子,先前在腾嫔还是德贵妃娘娘的时候,她宫里的人,确实算是能够在宫里横着走的。
当然,也是因为这种缘故,才将这位除开长婷公主,同样也深受前德贵妃喜爱的娉婷郡主,给宠成了这副模样,还真当皇宫是她公主府的后花园了。
可就算是在主子还是贵妃娘娘的时候,她们这些人,得罪谁,也没胆子去挑战太子妃的威势啊。
这里的太子妃,不仅是指这一位,还包括了先头的那位章华太子妃。
毕竟,这主子是后宫嫔妃,但太子妃却是储君的正妻,未来的一国之母,说白了,这二者都搭不上边啊。
要真是先头的章华太子妃,那到底还是个顾忌名声的,便是装,也会装出副贤淑大度的样子,可……
瞥了一眼笑得十分雍容华贵的太子妃娘娘,四个宫女这会儿腿都软了。
“奴婢拜见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余光扫了一眼,无需薛止语开口,身后的潆浮道:“免礼。”
“谢太子妃娘娘。”
或许是那四个宫人的样子太过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倒是让刚刚都差点要跳起来的聘婷郡主转移了注意力,只奇怪的盯着她们四个瞧。
那四个宫人倒是确实伺候惯了娉婷郡主,每次这位小祖宗进宫,都是她们四人陪着、哄着,眼下一看,就明白这祖宗刚是闹得什么脾气。
一边心中狂念阿弥陀佛,一边分工有序的动作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