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不帮忙,也不要在我这里捣乱。”推开碍事的沈子谟,薛止语扬声对外唤道:“潆洄、流洸,进来伺候我更衣。”
“这是要做什么?”
沈子谟尚没能从欢喜中回过神来,此刻正是想要与薛止语好好说两句贴心话的时候,哪里知道她这般急急忙忙得是想要去做些什么?
“快快躺下,你现在还不好起来的。”
见都不等丫鬟进屋,薛止语便自己掀开了搭在腿上的被子,沈子谟忙是将人又拉了回来,用被子捂得严严实实。
“到底有什么事情这么紧急?你说,我去帮你处理了便是,你好生的在这里歇息着。”
回视着沈子谟坚定的目光,只一眼,薛止语便挣扎了起来,不满的大声道:“你让开,我偏是要自己去好生的问一问贤太妃娘娘,看我到底是缘何得罪了她,要让她这般诋毁于我。”
三两句话间,本就是一直守在门外的潆洄二人也是进了屋来,但一看他二人如今的姿势,倒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了。
薛止语闻声转头看向她二人,呵斥道:“在那里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过来,不知道谁是你们主子了不成?”
“遵命,王妃。”
玲珑阁中原本的宫人,自然是没有近身伺候薛止语的资格,而早先还在这里的金嬷嬷,这会儿也是回去向薛皇后复命了,是故连个能规劝薛止语的人都没有。
沈子谟倒是不同意,但见薛止语一副铁了心的样子,他的立场就也跟着不坚定了起来。
才是知道了薛止语有孕,沈子谟这会儿万般迁就她都还来不及,哪里真能逆了她的意思。便是把人硬留了下来,沈子谟也怕她在反抗的时候,倒会伤了自己。
那边潆洄正为薛止语梳头,这边沈子谟忙抽空把流洸叫了过来问道:“刚刚是发生了何事,让你们主子这么激动?”
“回王爷,今日本是镇国将军夫人的认亲礼,先前一切都好好的,镇国将军夫人按着殿中各人的辈分不同,依次见礼。只是等轮到王妃的时候,王妃刚是拿出了要给镇国将军夫人的见面礼,都不等递过去,贤太妃娘娘便是给拦了下来。”
“贤太妃娘娘开口便是奉劝王妃要三思,说王妃备的礼太厚了,怕会折了小辈儿的福气。这话一出,莫说镇国将军夫人了,就连章华太子妃,也不太高兴,所以回了贤太妃娘娘几句。”
“王妃这时倒是还没说什么,可未想,因为章华太子妃的顶撞,贤太妃娘娘脸色一变,竟说她们是不识好人心,又劝王妃要得饶人处且饶人,行善积德以为福报,等等等等。”
“王妃这会儿才是听明白了贤太妃娘娘话里的意思,原来不是怕她给的东西太过贵重,而是怕她会出手害了镇国将军夫人。”
“王爷,王妃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哪里受得下这等子委屈,便想要与贤太妃娘娘理论一二。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起身的时候太过着急,才一站起来就晕了过去。还是让太医把了脉,才知道王妃原已是有了近一个月的身孕,如今的月份还太浅,虽然太医表示已有八成把握,但还需过半个月之后再诊断一次才可作准。”
沈子谟越听,原本兴奋的表情渐渐消退,反而变得凝重起来。
用目光询问的看向了流洸,在得到她幅度微小的点头后,沈子谟心口上悬的那块大石才放了下来。
“都问清楚了?”
差不多沈子谟这边刚听完流洸的汇报,那边薛止语就走了出来。
“既然问清楚了,那就跟我一块过去吧,我倒是想要看看贤太妃娘娘究竟是准备怎么说。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哪里不善良、不行善、不积德的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沈子谟起身拉住了她的胳膊。
“我知道了,我陪你一道过去就是了,你慢着些走,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悄悄掐了下沈子谟握着她的大手,暗示她一切自有分寸,薛止语嘴上回道:“知道啦,知道啦,先前都不见你这样紧张过我,原来比起我来,表哥还是要更喜欢孩子才是。”
“又说胡话了。”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反正这玲珑阁离着百花殿的距离也不远,有沈子谟陪在身边,薛止语很安心的就把这当作散步了。
倒是她才一进了殿门,便被薛皇后连声唤到了身前。
“你这孩子,才刚刚醒过来,正是该要好好休息的时候,怎么还亲自跑过来了?还有十六,你也真是的,明明是让你去照顾康怡的,怎么你倒由着她胡来?”
嘴上虽然说着嗔怪的话语,但在座但凡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瞧得出来这会儿薛皇后在看着薛止语的时候,一双眼睛简直是要放光了。
沈子谟乖巧应承着薛皇后训示,但具体他回答了什么,其实薛皇后根本没有入耳,仍是只盯着薛止语:“有什么事情,让宫人来说一声,都有母后给你作主。”
对于方才薛止语的突然晕倒,在场众人的反应也不尽相同,有担忧的,有愤怒的,有幸灾乐祸的,自然也有因为在宗室中身份不够,而生怕会受到迁怒的。
刚刚金嬷嬷在回来复命的时候,即便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但也因着薛止语如今的月份实在太浅,金嬷嬷作为宫中的老人,自然还是知道分寸的,是故,金嬷嬷也就只附耳告诉给了薛皇后一个人知道。
但哪怕没有明说,可在场众人,不能说个顶个都是聪明绝顶,却也当真不是蠢笨的,自然猜得出一二。现今再见了薛皇后态度,原本六分的怀疑也已化作了七分的肯定。
“康怡多谢母后怜惜。只是,康怡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薛止语不甘的看向下面的贤太妃。
“贤太妃娘娘,康怡先前虽然与您相处的时机不多,但也自问每次见面时,都对您敬重有加。只不知到底康怡是在何时得罪了您,竟让您百般心思得要这样诋毁于康怡?”
薛止语这番话一出,坐下不少小辈儿都忍不住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原只知道康怡郡主是个胆大妄为之人,却也不知道她竟然敢这样子的对长辈说话。
用余光窥向薛皇后那边,见薛皇后根本没有半点反应,就好像是没有听到这番不敬之语似的,让他们心惊的同时,对于薛止语的受宠程度也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比起这些人的大惊小怪,同样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贤太妃,却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
“唉……”
疲惫的叹了口气,贤太妃拨动了一下手中握着的佛珠,抬眼看向了仍是怒气冲冲的薛止语。
“煜亲王妃若是这样说,那边当是我这个老婆子错了吧。”
薛止语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问道:“贤太妃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贤太妃轻笑一声,又道:“是老婆子又说错话了。不是‘当’我错了,而就‘是’我错了。老婆子老眼昏花,看错了。”
但贤太妃这般退让的姿态,莫说薛止语满不满意了,至少是让在座的大多数人都对薛止语不满了起来。
“煜亲王妃倒真是厉害,三言两语竟逼得太妃娘娘都要对你道歉了。真不知到了明日,是不是我们所有人都说不得你一句了?”
“就是,太妃娘娘贤名远扬,实在是比不得煜亲王妃你。太妃娘娘之前也不过是作为长辈,想要提点煜亲王妃两句,谁知却碰上个说不得的。才说两句话,就动不动的要晕倒。真要是这般娇气,我看日后也没人再敢与煜亲王妃说话了。”
都是龙子凤孙,谁又比谁能差了多远?
这宗室之中,是有人想要明哲保身不假,但更不乏心高气傲之人。就沈子谟与薛止语这夫妇二人,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着他们眼热。
凭什么他们就那么好命,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不过只是奉命往边关走了一趟,也没做出什么丰功伟绩就轻轻松松封了亲王,而另一个说是郡主,但从来都比公主还要过得恣意。
偏心也不是这样偏的啊!
有了第一人开口,再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多了,争先恐后的,都不等贤太妃说出个所以然来,风向就已经是变了。
下面乱糟糟一片,那场面竟不像是在宫里,反倒像不知哪里的菜市口一般。见薛皇后面上不悦,金嬷嬷站出来一步,大声道:“肃静!”
耳听得这道低沉女声,倒是让不少人醒过神来了,纷纷惊出一身的冷汗。
不管她们刚才说得话语对是不对,单仅一条无故喧哗,就足以让薛皇后治他们失仪之罪的了。
低笑一声,沈子谟不急不徐的开口道:“本王原道是不知,诸位对本王的王妃,竟有这么多不满的地方?”
伴着他温声的话语,如同淬了冰的目光一一扫过了刚刚说过话的那些人。
不过是群挂着所谓宗亲的名头,本身却不知远了多少层血脉,连个空爵都没有的破落户,有哪个胆子敢说止儿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