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怡郡主到。”
离着花厅的距离尚远,就有小丫鬟高声唱到的声音响起,然后下一个丫鬟便又紧紧的跟上。
倒不是她们真的想要这么做,而是康怡郡主突然来访,又压着她们不让入内通禀。
即便是要冒着让郡主有所不喜的风险,但只要想想平日里主子惩治下人的手段,她们还是另辟蹊径得想出这么一个办法来。
对此,薛止语倒只是看了一眼那第一个出声的小丫鬟,却未再次阻止她们的小聪明,反正这样一来,也从侧面给她增长了气势不是?
说真的,除了在宫里,她好像还真未曾在谁家府上被这么多人一声接一声的唱到过。
没有一会儿,便见从那屋中出来了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姑娘。
远远的,尚且分辨不出来都有何人,但只见她们一个个或牡丹粉,或香叶红,或星蓝,或晴蓝,或芦苇绿,或葵扇黄,总之是缤纷多彩,青春逼人。
“民女/臣女见过康怡郡主,给郡主请安。”
薛止语仍是不紧不慢的走着,那些人却已是快步迎了过来,其中打头的便是今日的主人家,葛莲儿无疑了。
更加巧妙的是,也不知道是出于何种的心理,惯爱做素淡打扮的葛莲儿,今日极为反常的穿上了一身红衣。
平心而论,葛莲儿颜色不错,即便这衣服本身不算适合她,但这般穿来,倒也有些趣味。
可前提是,她不该与薛止语站在一处。
放眼整个京中,谁人不知道康怡郡主最是偏爱绛红正色。十次出现,其中九次半都会是穿着一身红衣,剩下那半次,还和今日一样,是用红色做的大片点缀。
可以说,提起康怡郡主,不一定会让人想到红色。但每每论及红色,第一反应都会是康怡郡主。
不过今日,倒不是薛止语有意避开,只是谁叫葛莲儿是生在了六月二十四这日,全年近乎最热的时间。
烈日当头,就算是薛止语,也选做了清爽打扮,倒是不知葛莲儿又是怎么想得了。
薛止语不无恶意的猜测道:难道是章华太子妃那头已经递了话出来,葛莲儿今生绝无可能会成为沈青绍的正妻,故而她才会抓住了最后的几天时间吗?
距离当初秋猎围场的那件事情,如今可也是没几个月便要满两年时间了,却还没传出来沈青绍准备如何安置葛莲儿的消息,也是让不少人觉得看不明白了。
若说是准备聘为正妻,又怎会这般的不尊重?若只是个妾侍,好像也不值得纠结这么长的时间。
但无论如何,即便当初的事儿有皇上亲自压下,但后面灵堂上,章华太子妃对于葛莲儿的指责,还是有不少人听到的。外加上很多事情,其实他们做得也并不隐蔽,日积月累的,大家也就心照不宣了。
不过薛止语也是真没想到葛莲儿会这样没用,竟然过了这么久,除了让沈青绍再也甩不开她以外,什么都没有得到。和上辈子的成就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所以,当初果然还是她的问题吗?
“免礼。”
薛止语只是顿了一下脚步,便掠过众人往屋内走去。实在是外间这个日头,让她一点与这些人废话的欲望都没有。
虽然说,因为葛莲儿与沈青绍之间的不清不楚,让她在京城中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起来,但无论是她自己的前景不明,还是单就在章华太子甍了之后,沈青绍个人价值的浮动,便已经可以想知到那些会来吹捧着她的人,又是何等的身份了。
反正用句直白的话来描述,薛止语刚刚那一眼扫过去,这些来为葛莲儿庆贺芳辰的各家小姐,她竟然就没有一个看着眼熟的,怕是平日里根本都没资格能凑到她面前说话。
薛止语这般反客为主的姿态,自然是让葛莲儿暗恨的,但偏偏她还不能做些什么。
呆在京城的时间越久,葛莲儿便是越能明白了身份不同所带来的差距。若是她在此刻发难,先不说薛止语会不会对她做些什么,但怕是都不用等到明日里,就有得是人想要来替康怡郡主收拾她。
与其传出更加不利她的消息,反倒是不如忍一时之气,说不准还能借了薛止语的势。
在进了花厅之后,一下子就是凉爽了很多。
果然,像葛莲儿这般莫名其妙就一直自视甚高的人,可不会在这种地方露怯。
薛止语不着痕迹得在屋中扫了一眼,虽然她不知葛莲儿为了今日的宴会另外会贴补多少私房,但不管怎么想,若是葛府上处处日日如此,莫说这只是京城的一个别院了,就算是杭州本家,也经不起几年的消耗。
“莲儿恭请郡主安康,郡主请用茶。”
慢了一步进屋,仗着身为主人家,葛莲儿在众人的注视下,再次上前向薛止语问安。
看了看茶杯,又看了看秀丽行礼的葛莲儿,说真的,薛止语本意是过来找茬的,但如今,却是有了另外的想法。
接过了茶杯,薛止语虽然只是转手放在了桌上,但同样开口让众人落座。
颤巍巍的谢了恩,那声音听着就都透着种心虚的感觉,半点底气都没有,就更别什么大气、端庄或是沉稳了。
在场多是各家庶女,不仅兄父品级不高,其本人还不属于是庶女中拔尖的那一批,面对薛止语的气势,自然而然就是心中发虚,再莫提说什么话来卖乖讨巧了。便是坐,也犹如惊弓之鸟一般,只稍稍挨着一点椅子,随时都是能够站起来。
薛止语看着她们,真是一下子都泄了气。对于如今这样子的葛莲儿,好像她若是当真出手对付了,都会变成了一种自降身份的行为。
葛莲儿自然也不会看不到那些人的样子,一口银牙都差点要被咬碎了。要知道她们刚刚对着她的时候,可完全不是这副样子。
“郡主能来参加莲儿的生辰宴,实在是莲儿莫大的荣幸。”
既然旁人都指望不上,葛莲儿也就只好靠着自己来想办法了。
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薛止语对她的恶感,一直都能够追溯到了上辈子的时候,又哪会因为对方如今的落魄,便有什么大发善心的想法。
“原来今日竟然是葛姑娘的生辰吗?怪不得有这么多家小姐在此。本郡主也是来得巧了,便祝葛姑娘岁岁今朝。”
不得不说,到底还是时事造人才,即便只把时间倒推一年,葛莲儿也绝对是忍不下薛止语这般轻慢的态度。
可是如今,她忍下了。
不仅是忍下了,葛莲儿甚至是用着一种春风满面的姿态谢过了薛止语,言辞间恭敬而又不失亲昵,在外人看来,就好像她们一直以来确实相处得不错一般。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为此,薛止语甚至都暂时按捺下了她原本的打算,充满惊奇得想要看看葛莲儿究竟能够做到哪一步。
“陋室粗鄙,实难登大雅之堂。委屈郡主在这里停留这么长的时间,实是莲儿招待不周。莲儿刚刚已经让下人另收拾出一间雅室,在此斗胆请郡主移步歇息。”
薛止语确实也已经是有些不耐烦了,倒也就顺着葛莲儿的意思应了下来。
“既是葛姑娘的一片好意,便还请葛姑娘带路吧。”
“莲儿遵命。”葛莲儿屈膝道:“郡主请。”
“恭送康怡郡主。”
屋中其它那些姑娘,莫说是不满葛莲儿对薛止语的特殊优待了,如果可能的话,她们甚至都愿意亲自去帮着葛府下人收拾房间,只求能够快把这位祖宗送走。
实在是太吓人了!
不过转念想想,不过是出来参加一次宴会,竟然能够亲眼见到康怡郡主,还与郡主呆在这么近的位置上,说出去也是个值得炫耀的资本啊。
那些人在松了一口气后,又纷纷兴奋起来,种种表现暂且不提,反正经过了刚刚那一遭,葛莲儿已是打定主意要与这些人划清界限了。
即便她如今是真的很需要人脉的积攒,但以小见大,想也知道,日后等到她真有需要的时候,这些人能不拖她的后腿就是好的了,何谈再能够帮她些什么。
头前引路的葛莲儿,目光不自觉得便是往薛止语身上瞟去。
其实认真说来,自她来了京城,第一位正式接触到的高门贵女,便是这位康怡郡主了。以康怡郡主在皇家的荣宠,若是对方愿意相助于她,还何愁所图不成?
葛莲儿异想天开的幻想着,若是让薛止语知道的话,绝对能直接喷出来。
不是笑得,完全就是吓得。
哪怕抛开上辈子那些旧怨不说,单就今生这些接触以来,葛莲儿可已经是冒犯过她了多少次,竟还敢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
不死不休?好说。
化敌为友?做梦呢!
“康怡郡主。”
才是进了她口中所谓雅室,葛莲儿没再多说其它,直接便是给薛止语跪下了。
“葛姑娘这是做什么?还不快快请起。”
薛止语坐在上首,好整以暇得等着对方表演。说真的,她也是好奇,有关杨絮那件事情,葛莲儿到底参与了多少。
葛莲儿闻言也只是直起了身来,却没有站起来,紧咬着下唇摇了摇头。
“莲儿并不知郡主今日前来所谓何事,但莲儿明白,自从莲儿入京以来,就与郡主之间多有误会。郡主今日会屈尊降贵前来,定是莲儿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莲儿还请郡主责罚。只是,在责罚过后,莲儿恳求郡主给莲儿一个赎罪的机会。”
薛止语侧目看向身边的潆洄与流洸。
潆洄倒是还好,不管听到了什么,都还很是淡定。
但流洸却仗着葛莲儿此刻再次叩首下去,看不见她的动作,直接做出了一副要吐的模样,惹得薛止语差点一个没忍住得笑出声来。
便是这样,薛止语面上也是染上了笑意,完全是被流洸给逗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