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续的发展,倒是一如薛止语记忆中那般,对于太子的离世,圣上悲痛异常,甚至到了更改年号的地步。
改元佑安,是以佑安元年。
当然了,在薛止语看来,这并不仅仅是因为太子的缘故,更是多方博弈的结果。
北方的地动,南方的大雨,虽然都不要严重的程度,但今年较之往常,也确实多灾多难了一些。
先是有人把这些天灾归结为了圣上失德的缘故,但不等这个说法传开,风头便已经转到了太子身上,想也知道这是皇家的故意为之。毕竟一个已经去世的太子,总也比不上如今看上去尚且春秋鼎盛的帝王。
不过,这个说法在闹得越演越烈之后,便被皇上给压了下来。
皇上先是在朝上大肆斥责那些上书清算太子罪行之人,后沉痛表示今年之所以风雨飘摇,不过是连上苍也不忍大元失去一位好太子,特赐太子谥号“章华”二字,又将年号改为佑安,甚至连章华太子妃等人都被特许,在新任太子册封之前,可暂不搬离东宫。
重新看了一遍这自导自演的戏码,薛止语除了在心底摇头感叹这连死人都会被物尽其用的天家,倒也说不出什么别的了。
比起这些来,倒是接下来与沈子谟的会面,更加让她在意。
自打太子在春宴上晕倒,如今都已是初秋时节,沈子谟才算是有空闲能够来见薛止语。这一方面是因为太子的倒台,致使几方势力动作频频,沈子谟即便有着先知,却也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另一方面,确实也是被各地频发的灾情给绊住了。
“都瘦了。”薛止语心疼的抚着沈子谟脸颊道。
只不过现今尚还在百日国丧的期限内,他这副模样倒才是合适的,薛止语虽然挂心,却也不好真叫他补得面色红润。谁不知道近来皇上的心情甚是易怒,可不好叫沈子谟去触这个霉头。即便亏待了自己,但在这种时候,扮弱势、扮可怜、扮兄弟情深,才是正理。
“别担心,我没事的。”沈子谟捉下薛止语的手,蹭在唇边,轻轻印下一吻,“倒是你,怎么一下子清减了这么多?”
薛止语就近坐在沈子谟身旁,享受着这时隔数月的脉脉温情。
“你都没事,我自然是更加没事了。放心,我只不过是还在长身体,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你难道没有发现,我近来长高了不少吗?”
沈子谟听着,倒是真当将薛止语拉起来比划了一下,笑道:“确实是长高了呢。”
“当然了。”薛止语不无得意的回道。
“嗯……”
沈子谟声音低低的,甚是孩子气得环抱着薛止语,将头埋在她的颈侧。
温热的呼吸一下下打在皮肤上,薛止语面颊微热,可看到沈子谟眼下掩饰不住的青黑,又是心疼得不忍推开他。
更何况,她也想他了。
“我的止儿长大了呢。”埋首蹭了蹭,沈子谟的声音里都带上了绵软的笑意,“就快可以嫁给我了。”
薛止语脸上热得不行,越是心里有了这个人,越是受不住这样的话题,羞恼的挣扎了起来,口中道:“胡说什么呢,没个正经的。”
“才不是胡说的。”
只是,薛止语那点子力气,又哪里比得过沈子谟呢,还不是被他抱得越来越紧。
“昨日父皇与我说,我们的婚期已经定下了。”
薛止语忙问道:“什么时候?”
沈子谟抬起头来盯着她,只把薛止语盯得面布红霞,才开口道:“止儿这么心急,可是已经等不及想要嫁给我了。”
“谁想要嫁给你啊。”
沈子谟却不受她口是心非的影响,笑容越发灿烂起来。
“自然是止儿你啊,不是你,还能有谁?”
薛止语轻哼一声,又是推了推沈子谟,“快点说啦,到底定在了什么时候,你再乱说寻我开心,小心我不理你了。”
“那我可是怕了。”嘴上这样说着,沈子谟却是一个用力,直接将薛止语从她的位置抱到了自己腿上,不等她惊呼出声,开口道:“定在了明年的八月二十四,是个宜嫁娶的黄道吉日。嗯……不过,止儿那么心急的想要嫁给我,这个日子好像是有些晚了,不如我再去与父皇说说?只是在此之前,就只剩下今年年底的……”
还不等沈子谟说完,薛止语就已经伸手拧上了他的腰侧。
“谁急了?你说是谁急了?我看,这八月二十四,还是太早了一些。不,应该说婚期定在明年,都太早了一些,还是……”
“好止儿。”沈子谟手下一动,侧过薛止语的身子,让她能够面对面得看清他的神色,“是我急,我急还不成吗?你不知道,我做梦都想赶快把你娶回来。”
“这还差不多。”
薛止语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只不过在倾身靠在沈子谟胸膛上的时候,面上的笑容也变得甜蜜了起来。
温馨片刻,薛止语小幅度的蹭了蹭头,语气尽量轻柔的问道:“怎么会突然定下了婚期?”
虽然说对于婚期会定在了她及笄之年这事,薛止语并不意外,甚至勇成伯府上下也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只她不明白的是,皇上又为何会在这种时候跟沈子谟提起这事,毕竟章华太子的孝期都还未过,不是吗?
沈子谟虽然没有立刻回答,可他身子一瞬间的僵硬,还是被紧挨着他的薛止语察觉到了。
抬头看去,就见沈子谟也正好低头看向了她。
温热轻轻印在了脸颊上,如蜻蜓点水一般,不带丝毫的情欲,薛止语紧跟着就听到沈子谟毫无波动的声音传来。
“在大皇兄发病之后,我曾经调查过,其中确实有葛氏的手笔,之后的结果也证明,她的目的是想要假借冲喜之名,嫁给沈青绍。”
虽然沈子谟答非所问,但薛止语也只是静静的听着,现今他说的这些,薛止语也是早都清楚的。
“虽然这事儿太子妃已经松口,但随着大皇兄的身体有所好转,太子妃又有要反悔的迹象,葛氏便想要一不做二不休,谋害于大皇兄。”
薛止语只是看着沈子谟,心中却不相信葛莲儿有这样的能力,接下来沈子谟的话也验证了这一点。
“不过她也就是想想,东宫防备森严,不管是太子妃,还是沈青绍,对她都不亲厚,即便是她有了计划,也根本无从下手。”
说到这里,沈子谟勾了勾嘴角,面上却根本没有笑意。
“止儿可知,今次不过跟风参了大皇兄一本的曾大人,为何会引得父皇震怒,直接将他一扒到底,要是没有众位大臣力保,险些就要丢了性命,甚至牵连亲族?”
薛止语老实的摇了摇头,虽然父兄也会跟她说些朝上发生的事情,但到底不会事无巨细到每个人都递了什么本子。
“折子上说,大皇兄非嫡非长,无功无德,不堪配太子之位。”
“非嫡非长?”薛止语不解道。
章华太子并非中宫嫡子,这不假,可他到底也是皇长子,怎么会有“非长”这个说法?
“不怪止儿不明白,止儿还是太小了一些。”沈子谟揉了揉她的发顶,解释道:“很多年以前,京中曾流传过一个说法,那便是……大皇兄并非父皇长子,只不过因为二皇兄生而夭折,父皇为了能够立大皇兄为太子,这才换了序齿。”
二皇子是薛皇后的第一个孩子,若是能够长大成人,实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当初薛皇后与已逝的华贵妃同时有孕,单按照预产期来说的话,薛皇后确实是应该在华贵妃之前。可这种事情又无绝对,太多的方法可以让人早产了,至少薛止语并不认为换序齿这件事情会是真的。
“你说,谁会想到这种说法呢?”
薛止语看向沈子谟,在他甚为平静的目光之下,陡然间瞪大了双眼。
沈子谟说出这话,却没指望听到她的回答,就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大皇兄离世的前几天,父皇曾亲自的去看望过他,说……”
薛止语一下子捂上了沈子谟的嘴,并不是害怕听到什么不该知道的内幕,只是不想看他再继续自虐般的说下去。
沈子谟温柔却坚定的拉下了薛止语的手。
“父皇问他,是想要做一辈子的太子,还是……”
没等沈子谟说完,薛止语就又用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你不要说了。”
一只手被沈子谟攥着,一只手还捂在他的嘴上,没有着力点,薛止语困难的仰起身来,细密的吻在他的眉眼附近。
“表哥,玄穆,子谟,你有我,我在,我一直都在,我会陪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不知什么时候,原本的姿势有了变化,两唇相接,薛止语只觉得好似听见了叹息声传来,心中密密麻麻的痛着。
“对不起,不该跟你说这些,我只是太想要止儿心疼我了。这样的我,很难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