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仙裙、秋棠裳,今日难得在臂间挽了段轻纱批帛的薛止语,远远看去时,格外的娇俏可人。
当然了,这一份印象,实在是有必要先要忽视一下她此刻的面部表情。
一手指着自己,一手被流沄稳稳搀扶着,薛止语茫然的看了看,还是不可置信道:“刚刚崔侍郎家的那个‘催命鬼’,她叫我什么?”
流沄无奈看着,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但架不住旁边还有个促狭的在。
流洸简直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那崔小姐说,一见您就觉得亲切,说您眉目慈和,看了就让人心生亲切,崔小姐满心孺慕,恨不能从此以后日日侍奉在您身边,为您鞍前马后,养老送终。”
流沄不赞同的看了流洸一眼,但流洸难得有了乐子,才不在意被人瞪呢。
“郡主……”
流沄正是想要安慰薛止语两句,还没说下去,就已经被薛止语反手握住了。
“什么毛病?以前也不是没有在别的场合遇见过,她这是撞邪了还是怎么?眼看四下无人,就跑到我面前来犯病了不成吗?”
方才怔愣的那股劲儿退去,薛止语也渐渐恢复了意识。
“那位崔家姑娘,可是比我还要大的吧?慈和?孺慕?还什么养老送终?”
是她太过正常,已经不再能够理解这个不正常的世界了吗?
见薛止语这副惊诧模样,流沄又是瞪了流洸一眼,忙柔声细语的劝道:“郡主还请息怒。您方才自己不是也已经说了,那来的人,是崔侍郎家的‘催命鬼’。这位崔家姑娘,向来行事最是无脑,不过几年时间,就已经是给崔侍郎惹了多少事情出来?所以说,对于这样的一个人,哪里就值得您上心了。”
薛止语嘶了口气,简直牙疼。
“我原以为她平日常行事,就已然足够蠢笨,哪知今日一见,倒好像是还低估她了。可……即便是有人故意唆使在先,她又得是怎么想的,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啊。”
薛止语的眼中还残留着全然的疑问。
方才这事情发生得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薛止语完全就是被那崔卉给说懵了,根本没能够反应得过来。
要是她方才能够回神,定不会让崔卉在大放厥词之后还能够全身而退。
虽然说薛止语若是想要收拾崔卉的话,一会儿回到宴上,她总也能够找到理由,可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把方才崔卉冲撞了她的事情说出去。
薛止语咬牙切齿,她都生怕一会儿回去之后,照着崔卉那个脑子,又会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表达对她的“敬重”。
对于这个问题,流沄也是一头雾水的。方才突然发生这种事情,别说她家郡主这个当事人了,就连她们这些丫鬟们,也都是一块懵住了,实在是……实在也是太离谱了些。
这时候反倒是一直安安静静站在角落里面的潆洄站出了一步。
“听闻……在世子夫人被诊断出喜脉前,正在私下里给大少爷张罗亲事。”
那声音乍一听还算平静,可仔细听去,却也是不难发现其语气中的一丝怪异,可见就连潆洄这个有经历过暗卫营训练的人,都受到了一分触动。
“隶哥儿?”薛止语一愣,然后更加不可置信道:“照你这么说,那些人方才热情得都像是要吃了我的样子,是因为她们想要嫁给隶哥儿?”
薛止语陡然拔高的音调,一下子惊飞了几只闲鸟。
“她们是在想着什么?她们平日里不都是跟我一块儿玩的吗?怎么竟然会想要嫁给我的侄子?不对啊,现今我的婚事都还没有定下来,她们竟然想要嫁给我的侄子?”
也就是好在薛止语方才被逢迎的烦了,故意多绕了几圈,除了一个格外好运又或者该说是歹运的崔卉外,旁人都早已被她甩开了。
正是因为此处僻静,要不然今日便是没有崔卉,薛止语的脸面都是要丢定了。
“郡主冷静。”
潆洄也没有想到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会让薛止语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都是奴婢浑说的,做不得准……”
即便说她那对着薛止语动不动就脸红毛病已经好了很多,潆洄还是差点慌了手脚。
“可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啊。”
一下子三个人应声,潆洄也哑口无言了。
“郡主,您已经出来段时间了,虽然说要是出了些什么事情,那些丫鬟也知道去找三夫人,可三夫人近来的状态……”
吸口气,薛止语的牙是又疼了。
“是该回去了。”
走了两步,薛止语又是念叨开了。
“想想隶哥儿现今也已经是有十六岁了,又是我伯府的长房嫡孙,怪不得有这么多人会盯上他呢。”
自家子侄有美青睐,薛止语当然是觉得与有荣焉,可走着走着,心里又觉得怄。
“你们说,方才那些人难道真都跟崔卉一个想法的?我都不管她们惦记隶哥儿了,可是,这种事情,跟我说?这真的合适吗?”
薛止语这心情复杂的,简直就已经是难以描述了。
亲亲热热找了群以为可以一起玩耍的小姐妹们过来,谁知道她们却是一心想要来给她当晚辈?
这滋味,啧啧啧……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那些人基本上都比我年长吧?我一没议亲,二没及笄,这种事情,她们找我,合适?”
看自家郡主这样子,确实是被刺激狠了。
流沄笑道:“郡主可莫要这么说才是,虽然赐婚圣旨未下,但谁不知道您就是未来的煜郡王妃啊。您若是现今翻脸不认帐了,那不等到明日,怕是又要与人来府上登门拜访了。”
“去,偏你是个嘴碎的。”
流洸也跟着一块凑趣。
“郡主您这样说,难不成是打定心思想要赖账了?哎呀呀,不得了,不得了,这个消息可一定要……”
“你要如何?”
眼睛一转,流洸怂的很没有原则。
“奴婢自然是要无条件的支持郡主了,郡主好、郡主棒、郡主就是奴婢的神。”
嗤了一声,薛止语直接让潆洄把流洸隔去了一旁。
就这,流洸那嘴还不甘寂寞呢,又是嘚啵嘚絮叨起了沈子谟的好话。
毕竟她可还在怀揣梦想,万一哪一天她马匹拍得好,到时候煜郡王爷大手一挥,再送过来一车两车的医书,生活可该多美满啊。
“哟,我原本还在奇怪,到底会是谁这般的大胆,原道是康怡郡主……”
一道水红色的身影慢步走出,在离着薛止语还有五六步远的距离站定,含笑的看着薛止语,顿了顿,这才是转到了一旁流洸的面上,说出了方才未完的话。
“……的丫鬟。”
水红色的齐胸襦裙虽然掩盖了腰线,却也凸显出了另一种的柔美,再加上臂间和薛止语一般样式的批帛,看起来格外有着小女儿的风格。
只不过这样一副在今日客人中并不突兀的装扮,在配上来人颇为英气的眉眼之后,倒是让人觉得有些遗憾。
薛止语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而她不说话,她身边的几个丫鬟,自然是也不会说话,就连无端被人给嘲讽了一番的流洸都是事不关己的样子。
“康怡郡主这是何意?”
僵持了一段时间,到底还是那个姑娘先忍不住了。
一听她开口,薛止语弯了眉眼,笑意盈盈道:“姑娘莫要误会,我可不是故意不理你的。只你也是知道,本郡主离京日久,这冷不丁的,还真是没想起来姑娘是谁。”
“你!”
“姑娘莫恼,本郡主这不是努力在想着呢嘛。说来也是姑娘心急,若不是方才姑娘出声打断了本郡主的思路,说不定本郡主现今都已经是想到了呢。”
嗔怪的瞧了那姑娘一眼,那眸中含媚的样子,可是连沈子谟都还没有享受过的待遇呢。
薛止语娇声道:“真是的,都怪姑娘。”
那姑娘浑身颤抖,完全就是被薛止语给气得,咬了又咬后槽牙,才没把那辱骂出口。
瞧瞧那是一副什么做派,如此的不知羞耻,何配为煜郡王妃。
果然那些个传闻,都只不过是勇成伯府的自导自演,企图用舆论去压迫煜郡王爷娶亲,简直就是下作!
“我是梅香来,康怡郡主难道敢说自己不认识我?”梅香来咬牙切齿的说道。
心中冷笑,不说自己敢不敢,薛止语倒是真心觉得这梅香来挺敢的。
可没办法啊,谁叫人家就是能够有一个好祖父呢。
梅香来的祖父也不是别人,正是几年前申童所拜师的梅太傅。
薛止语倒是还来不及因梅香来的无礼生气,反倒是因为先前崔卉所带来的后续影响,让薛止语对于辈分一事分外敏感。
这梅太傅也算是沈子谟的师父,若梅香来恋慕沈子谟的话,那又算不算得上是差了辈分啊……
哎呀,怎么就是这么乱呢。
薛止语偏头瞧着梅香来,虽然没有开口,但眼中还是一片茫然之色,看得流洸都快是忍不住的笑出声来了。她虽然认不得什么梅香来还是没将来的,但只凭对自家主子的了解,流洸就敢肯定自家主子这完全就是在耍着人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