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想什么呢?”贺渡川坐到副驾上,右手搭着扶手,向后歪斜着身体,问坐在第二排的叶乔拉。
“什么都没想。”叶乔拉仰着头说道。
“那你发什么呆?”贺渡川又说。
“感觉快乐就忙东忙西,感觉累了就放空自己。”叶乔拉突然唱了一句:“我累一天了,放空放空自己还不行啊?”
“行行行,你别跟方萌附体一样一惊一乍的就行。”贺渡川被她一嗓子吓了一跳。
“祝蘅人呢?刚才不是在后面喊我等她?怎么老半天不出来?”叶乔拉问后出来的贺渡川和盛怀宣。
盛怀宣懒洋洋的趴在方向盘上:“收拾碗筷吧?”
正说着,祝蘅出来了。
“外面的人你撵走的?”叶乔拉问道。
“你说看热闹的?”祝蘅问。
“是啊,我出来看到周围静悄悄的,人全散了。”
“我撵的,闹哄哄的不像话。”祝蘅坐到叶乔拉旁边:“走吧,盛警官。”
盛怀宣发动车子。
“你怎么在里面耽搁这么长时间?”叶乔拉随口问祝蘅。
“本来都跨出门了,又被沈医生喊住,让我给你捎个口讯。”说完,祝蘅瞄了眼叶乔拉。
“口讯?什么口讯?”叶乔拉面无表情。
贺渡川和盛怀宣在前排默默的竖起耳朵。
“说晚点他去会议室找你,和你一起回去。”
叶乔拉听完没作声,前排两人有心把她和沈云起凑一对,一致认为吵完还要一起回去,怕是有戏。
“沈医生人不错哈?”祝蘅故意无话找话。
叶乔拉冷笑一声:“呵呵。”
祝蘅马上知趣的闭上了嘴。
时针已经指向晚上九点半,行政办公楼内只有会议室还灯火通明。
会议桌上放了一堆钱币,叶乔拉几人一人拿了十几枚在手上反反复复观看。
“你看出什么来没有?”贺渡川捏着一枚圆不圆方不方的钱币问盛怀宣。
盛怀宣拿着一枚钱币对着光反复仔细观看:“小篆,三铢,没有年号。”
“我这儿有枚写的半两。”贺渡川挑出来给他们看。
“秦半两,汉五铢。”叶乔拉看着手里的钱,喃喃道。
“什么意思?”祝蘅好奇道。
“秦半两指的秦始皇时期秦朝所铸的统一的钱币,汉五铢指的是汉武帝元狩年间发行的统一货币。”叶乔拉解释道:“本来想着钱上头有年号,可以看年号推断,但我那是电视剧看多了,陷入了思维定式,以为古代钱币都跟开元通宝乾隆通宝一样,但其实不然。说起来年号是汉武帝才创的,在汉武帝之前并没有年号这说法存在。”
“你的意思我们在秦朝?”贺渡川拿着那枚半两问道。
“不可能是秦朝。”叶乔拉分析给他听:“郭文说这里是南山,在长安西南五十余里,那只可能是汉以后,秦朝时候只有咸阳城,还没有长安城,长安是汉朝所建。还有,如果我没猜错,我们此时正身处茫茫秦岭,也是后世常说的终南山一带,观景台能看到的那座雄城即是长安。”
贺渡川和祝蘅皆是满脸不可置信:“长安?!”
叶乔拉:“除了长安,这个时代恐怕天下也再无如此大规模的城市了。”
祝蘅一脸神往:“以前去西安旅游,在骊山上远眺过西安城,万万没想到如今还能在终南山上看见两千多年前西安的前生,妈的,真想现在就去长安城逛逛。”
贺渡川扶额:“矜持点儿,女孩子家家的。”
祝蘅:“贺总,你难道不想去见识见识?”
“你们俩别打岔,要去以后有的是机会,先说正题啊。”叶乔拉制止他们发散思维。
“我有个疑问,那渡川手里的半两又是什么情况?”盛怀宣疑惑道。
“汉初沿袭秦制,铸过半两钱,不过我忘记有没有见过汉半两的实物了,但秦半两汉五铢我曾在陕西历史博物馆和上海博物馆见过,所以特别清楚的记得五铢钱是汉武帝时期所制,自那以后五铢钱开始流通,后世很多朝代都沿用过五铢。”她蹙着眉尖,又道:“但我把这堆钱来来回回都翻遍了,也没见到一枚五铢。”
贺渡川:“所以呢?”
“下午我在路上跟怀宣哥提到过,我觉得我们应该是在汉朝,并且是西汉,但如果没有五铢,那最大的可能性是我们在西汉前期,武帝之前,或者是武帝铸五铢之前。”
“单凭一个五铢何以见得?”盛怀宣毕竟是警察,总觉得佐证越多才越有说服力。
“郭文说他叔父为了他们兄弟俩上过战场,挣了“不更”的爵位回来。”叶乔拉思索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我刚才讲汉初沿袭的秦制,爵位也是如此。我知道“不更”的低爵,也是不久前在某网文站点看过一本穿越历史的小说,那书里叫“黑夫”的主角穿到秦末,就曾经因功劳获得过“不更”的爵位。西汉开头,爵位还是实打实的,但文帝末期还是武帝以后——这个我记不太清了,反正就买爵鬻爵的事越来越猖狂,加上低爵也没了封赏,后面爵位渐渐就没落了。但郭文说他叔父还是得到封赏了的,这就从侧面佐证,爵位这时候还没烂大街,没烂大街,说明了现在至少应该是在武帝之前。”
“物证有了,但毕竟还是推断。”盛怀宣双手抱在脑后,靠在椅子上:“可惜人证五个,一个躺着,另外四个大字不识。”
“嗯,现在就等郭固了。”叶乔拉弯着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
“话说回来,假设我们真的在西汉前期,那我们最要防备的是什么?”
“太多了。”叶乔拉想了想说道:“我们得搞定户口获得合法的身份,但搞定户口又意味着得纳各种“赋”,除了“赋”还要想法逃过“役”,秦朝的徭役可是能要命的,汉朝我觉着就算不要命,也比在工地搬砖强不了多少,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别被拖去当披甲人,就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战场上要受个稍微重点儿的伤,小命没了不要太正常。”
“照你说的,那合着哪儿哪儿都是雷。”贺渡川笑道。
“是的呀,所以我才愁。”叶乔拉不顾形象的瘫坐在椅子上,掰着指头道:“先得弄好合法身份,然后还得熟悉现在的律令——也就是法律条文,看看有没有空子可钻,不去服役,再去想辙改造山底下村子里的那些人,好歹让我们在山下有个落脚的地方,不是住在恶臭的垃圾堆上,方便以后走出去,我还打算去长安瞧瞧,感觉一桩一桩的,忙都忙不过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大方向已经知道了,其他的慢慢来吧。”盛怀宣见她有些泄气,安慰道。
“知道了,总之等能问郭固了再说吧,有些事还需要他和郭文的帮助,不然都是空话。”叶乔拉无奈道。
“没事了就都回去休息吧。”从钱上看不出什么花样来了,贺渡川见时间蛮晚,叶乔拉又面带倦容,干脆让大伙儿散了。
“云起不是说要过来吗?”盛怀宣问道:“等他来了我们再走。”
贺渡川:“我打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到。”
叶乔拉:“不用了吧,你们把祝蘅捎回去就行了,我在这儿等又不会有什么事。”
贺渡川没理会她,看了眼墙上贴的内线通讯录,抓起电话就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