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起多少猜到了叶乔拉的用意,见她如此急切,也没有卖关子:“最大的可能性是抗坏血酸缺乏,但我没办法采血,山上也做不了血清维生素C的检测,只能通过外部的病灶进行诊断,他局部还有感染,情况不是很好,最好能带回山上治疗。”
“啊?抗坏血酸缺乏是什么病?没听说过?”叶乔拉懵逼道:“那意思是能治好?。”
沈云起无语的看着一脸茫然的叶乔拉,还算比较有耐心的解释:“就是通常意义上的坏血症,缺乏维生素C导致的。他们这里冬天缺乏蔬菜,所以郭固春夏两季状况有好转,冬季又会加重。”
“哦,你说这个我就知道了,以前看世界史,坏血症是欧洲水手航海期间的常见病,但这个不是补点Vc很快就能恢复吗?”叶乔拉不解。
“Vc补补就起来了,但他腿上的伤口已经感染,从皮肤接触来看,他应该在低烧,还有我怀疑他肺部也有感染,山上能拍片子。”沈云起眉头紧锁道:“不能带上山做检查确诊,就只能按症状常规给药,现存的药剂这么消耗就是浪费。”
盛怀宣:“先不说我们让不让他上山,就他这状况,看起来也不像自己能爬的上去。”
叶乔拉:“等等,让我想想。”
沈盛二人见叶乔拉皱眉不语,知道她在思考办法,便安静的站一旁不去打断她的思路。
郭文听又听不懂三人说的话,见三人交谈一阵突然不说了,生怕郭固没救,立时心如擂鼓,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却又不敢贸然相问。
廊下只剩郭固的呻吟。
等了小一刻钟,叶乔拉像下了什么决心,她深吸了口气,对沈盛二人说道:“可以带回山上给他医,但我对郭文有条件,如果他不肯我就不管。”
盛怀宣:“什么条件?”
“我要郭固做人质,如果郭文不愿意,那就让郭固自生自灭。”叶乔拉面无表情。
沈云起闻言,不悦道:“医者仁心,他又不是救不活,就算郭文不答应,你不愿浪费药品,至少可以给点Vc。”
“Vc是大风刮来的吗?他不与我方便,凭什么要救?你给病人看病难道不收挂号费?”叶乔拉嘴明显比脑子快,口无遮拦的怼了回去,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心里暗骂自己煞笔。
沈云起没有接话,只是足足盯了她有一分钟。
又是她跟他第一次认识时,他看她那种高高在上审视的目光,叶乔拉不禁在心里自嘲:“人家是有医德的高知,我就是不择手段的小人。”
她有些心灰意冷,见盛怀宣可能想说点什么打圆场,她摇了摇手,也懒得再费唇舌去解释。
她不再理会沈云起的想法,示意郭文把沙盘移过来。
郭文看他们起了争执,心里正慌的没底,见叶乔拉吩咐,连忙叫家仆把沙盘挪到廊下。
叶乔拉半句废话都没有,也不管文白,单刀直入:“能治好,但我有三个条件,不然不救。”
郭文见她说有救,大喜过望,激动的抖抖索索在沙盘写下:“请讲。”
“一,我要繻,亦或户籍,人数暂未知。二,吾今后对汝有所求,若不违律令汝需尽心帮吾。三,吾将带汝弟走,以三年为期,三年间不可返家,不可与汝相见,但可与汝通信,汝不得派人尾随于吾等。”
叶乔拉一边写一边留心郭文举止,写前两条时,郭文似乎不甚在意,看起来他似乎对所谓的西蜀神医的身份早有盘算,但当叶乔拉写下第三条时,郭文的面色立刻大变,眼含疑惧,将叶乔拉看了又看。
“为何带走?”郭文写道。
叶乔拉见郭文面色有异,猜测他可能是担心他们谋害郭固,她神态自若的写道:“此处无药可医。”
叶乔拉的解释也还合理。
郭文:“汝等将去何处?信往何处?怎知吾弟安危?”
叶乔拉:“非远途,每十日吾必遣人至汝家,汝与汝弟可以信物为凭。”
郭文:“无他法?”
到这里,叶乔拉已胸有成竹,郭文必然会应允。
叶乔拉面露微笑看着郭文:“无他法。”
郭文手握木棍,看看半躺在廊下的郭固,又看看在一旁照顾他弟弟的叔父,脸上阴晴不定,无法下笔。
叶乔拉知他需要时间和家里人商量才能做决定,也不去催促,闲闲站在一旁,眼望天上浮云,神游天外。
沈云起站在远离她的一侧,抄着双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盛怀宣有些两难,不晓得该怎么劝,干脆一起望天。
过了良久,郭文总算下定决心,他此时也彻底清楚,叶乔拉虽是女人,但她才是说了算的那个,于是走到叶乔拉面前,弯腰便是深深一揖,叶乔拉哪里吃得住他的大礼,连忙和盛怀宣一道手忙脚乱的把他扶起来。
继续沙盘微信。
郭文:“吾与叔弟相商,弟愿与汝行,吾叔不舍弟,意欲同往,可否?”
这倒有些出乎叶乔拉意料,沈云起一脸冷色,她不想碰钉子,便转头去和盛怀宣商量,好在盛怀宣机智,趁机又把话题往沈云起身上递了递,一通商量下来,气氛总算没有先前尴尬。
“可。”叶乔拉又写道:“汝弟伤重,路途遥遥,需身强力健者二人相抬,四人同以三年为期。”
郭文闻言毫不犹豫:“可。”
古代人口买卖稀疏平常,想必郭文所遣之人也是他买的家仆。
“这么多人上山安全吗?”盛怀宣忧虑道。
“都是劳动力,安不安全也先要着,隔离完直接让人二对一三对一带着去干活。”叶乔拉神态自若的说道。
沈云起闻言,什么都没说,也没什么表情。
郭文见他们交谈也没敢打断,等她说完,他才又抹平沙盘写道:“何日远行?”
叶乔拉笑吟吟的看着他:“今日。”
郭文顿时大惊失色,不知所措。
叶乔拉又写道:“救人如救火。”
郭文既能识文断字,想必也能理解这句俗语的意思。
“几时?”郭文咬咬牙。
叶乔拉今天下山没戴表,指示一边的盛怀宣看时间。
盛怀宣看看腕表:“马上十二点了。”
郭文年纪并不大,看见盛怀宣手腕上银灿灿的表带,露出好奇的表情。
叶乔拉:“给他们一个小时收拾,让他们走个过场安安心,免得不让他们带行李会以为我们要谋害他们,反正到时候也得给他们消毒隔离,该丢的还得丢。”
“差不多。”盛怀宣赞同。
“未时出发。”叶乔拉写道。
郭文还在琢磨盛怀宣的表带,一听未时,立马弹起身来,匆匆忙忙给他们行了个礼,便慌慌张张张罗人去准备。
盛怀宣感叹道:“还是个孩子啊,几句话就被你唬的慌成这样。”
“你错了,这叫关心则乱,弟兄手足,年纪小小郭文很懂事了。”叶乔拉有点想自己弟弟。
“那你先还不救郭固。”盛怀宣戳她。
“哥哥,你救的了一个,救不过来全部好吗?这是古代,天天都在发生卖儿鬻女的事,更别说疾病饥饿缠身。”叶乔拉转头认真的望着盛怀宣。
“能救一个算一个吧。”盛怀宣知道她说的大实话,但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就是先说在哪儿,哪能真的见死不救。”叶乔拉无奈道:“我想要的其实就是郭文同意我们带他弟弟上山,眼下语言不通,靠文字沟通效率太低,郭固可是读过书的,医好他,顺便留他在山上教我们语言,问话也方便,你总不能让我直接问郭文皇帝是谁吧?”
“那郭文这是同意了,要他不同意呢?”盛怀宣有点明知故问,大概是想让叶乔拉自己对沈云起澄清。
“不同意那也得想法治,郭文可是我们在这个时代生活的突破口,怎么也得先跟他把关系搞好,只不过有郭固在手更稳。”
“好话歹话都被你说了,你真是小机灵鬼儿。”盛怀宣笑道。
叶乔拉:“……”
三人一边闲聊,一边等郭文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