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珠磨蹭到游人最多时,才来到殇王府。
即便游客不能进到府中去,只要她知道外面有他们,她会落个心里踏实。
她沿着青石道缓步行去,刚到门口,她便惊出一身冷汗。
一路向前走过来,她的两只眼睛,几乎含着两个守门的身影,可是近了跟前这两人突然消失不见,几时不见的,她竟未有一丝察觉!
她迈入门槛,眼珠转了一圈,四下无人,这两人莫不是地遁?她跺了跺脚,石板相接的严丝合缝,连个蚁穴都难筑成。
她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只听身后哐啷一阵阖门之声,再然后,她听见的,就是自己绝望的心跳。
她侧身向高大的木门处唤了一声:“银朵?”
门外的银朵焦急的回应传了进来:“小姐你没事吧?里面风景再好又怎样,咱不看也罢!小姐你别往里走了,还是出来吧。”
灵珠扯着嘴角冷笑一下,出去?这好像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
她未动声色,只嘱咐道:“你照顾好自己。”
之后银朵再喊了些什么,灵珠已然听不见,她起步向庄院中心行去。
院落一进又一进,每一处都无比宽阔,院中花草树木整齐有序,房屋建筑高低错落,可是这么大的院子,竟然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她顿觉一块块窗格切割出来的黑暗,就是地狱的一双双眼睛。
白灵珠抬头望了那矗立在数十丈外,用红砖砌成的高楼一眼。
那实在是一座很高的楼,高出殇王府所有楼阁三丈以上。
站在那一座红楼之上,可以远眺到数里外景物,只要你目力能及,也许可以看到晋安城中。
白灵珠记得,她站在妖娆峰清静斋后面的山崖上,就能看到那栋红楼的楼尖尖。
这才是一双真正的眼睛。
头顶忽地掀起一阵阴风,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伸过来,眨眼间取走了她头上的幕帷。
“谁!”她低呼一声,双眼警惕扫视周围,仍不见半个人影。
她缓缓弯腰,捡起地上的帷幕,摘掉上面挂着一截树枝,再抬头仰望面前的一棵石榴树,心中恍然,原来是风和枯枝联合作祟,害得她虚惊一场。
“有人吗?”
白灵珠已经想好,不管有没有人应,她只问这一声,如果有人应她,那么,她就有了留下来的理由;如果没有,那么,这就是她选择放弃的借口。
没人应,很好,她提步转身。
“来都来了,为何急着走?”
不见其人,只闻其声。
白灵珠四处环望,终是没有发现,这一把如同地狱一般冰冷震慑的声音,到底从哪来。
“是人,是鬼,请现出原身来!”
她话音一落,眼波一转,果真就见一个鬼样之人,由一面门中走了出来。
之所以说来人鬼样,是因为那人生得一张阴阳脸,左面黑,右面白。
黑的一面像是染了墨,就连眼球和半面嘴唇都是黑的;另一面白,没有一点血色,一条长眉如染白霜,斜斜入鬓,眼珠连同另半面唇,都是一片惨白。
好像死过几年的人还魂复生一样。
那人似是不知自己有一副令人望而生畏的面孔,缓步下了台阶。
没有前呼后拥,但那傲视阔步的气度,自有不容置疑的威严,只是那张脸,在阳光的照射下,加倍了那种慑人心魄的阴骘。
白灵珠向后趔趄几步,不由问道:“你是谁?”。
那人双手一直背于身后,似笑非笑道:“是姑娘先入了我的门……”
白灵珠有所疑虑,难道她得到的情报出了错?娘没有告诉她,殇王是个阴阳人啊。
“你是,殇王?”
见他点了点头,白灵珠揖了揖手:“民女拜见殇王殿下!”
殇王即便心有感慨,语气也是冷酷无比,他的阴阳唇上下开阖道:“旁人拜见我,末了都要加上殇王千岁千岁千千岁,你倒是个奇特的。”牙齿还算正常,是白色,这倒教灵珠放下了心,不然,她真以为他是一颗鬼魂。
白灵珠微低着头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抬起一脚蹭着地面,心道,别人拜你千岁,都是跟皇室的风,讽刺你,咒你早死。我还得用你,怎会咒你?
白灵珠忽又抬头,笑道:“堂堂亲王,没有见客不迎的道理,不请我进去坐坐?”
他将左手往身侧的门口一伸,“姑娘请。”
白灵珠心中又是一惊,这人连左手都是黑色,恐怕半面身子也避免不了,难不成,这就是师傅常说的世间罕见之毒,阴阳绝?
她不动声色,与殇王一前一后进了房间。
白灵珠打量着房间,所有陈设不但贵重,且都是时新的东西,看得出来,这个殇王,有些身家,不过恐怕,再多的富贵荣华,他也未有几日享受了。
殇王前脚迈进门槛,将眼光向梁上微微一甩,手掌轻扬瞬间落下,于是,梁上的人将影子都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