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拂晓时起身向外走到炊事帐篷和伙计营房那边。凯第办事一向保守,我们便将整个营地以一种军事化的方式视察了一遍,我看得出他对一切都很满意。我们的肉包在干酪布里挂着,足够营里的人吃三天。那些早起的人已将一些肉串在铁丝上烤起来。我们又明确了一下万一茅茅到四个村子中的任何一个时我们计划采取的拦截措施。
“这个计划是不错,不过他们不会来的,”他说。
“你有没有听到昨晚上豹子出现之前的那阵子寂静?”
“听到了,”他微笑着说。“不过那可是一头豹子啊。”
“你没想到可能是那伙人来了吗?”
“想到了,但结果不是。”
“那好吧,”我说。“请让姆温迪到火边来找我。”
伙计们已将圆木未燃着的一端推到一块儿,在灰烬上头盖上些树枝生起了一堆火。我走到火边开始喝茶。此时茶已凉了,姆温迪便带了壶新沏的茶过来。他和凯第一样一丝不苟,循规蹈矩,也一样有一些幽默感,只是比凯第粗俗了一些而已。姆温迪会说英语,理解力比会话能力强些。他年纪不小了,看上去像个肤色漆黑、脸庞窄长的中国人。他负责保管所有的钥匙,管理帐篷内务,包括铺床、送洗澡水、洗衣服、靴子和送早茶,他还负责保管我带来支付游猎花销的所有的钱款。钱都锁在一只锡箱里,钥匙由他保管。他喜欢别人能像过去相信他人一样的信任他。他也在教我坎巴语,但与我从恩古伊那里学来的坎巴语不太一样。他认为我和恩古伊给对方的都是坏影响,但他年纪大了,看得多了,只要不是干扰他工作秩序的事,他一概不会劳神去管。他喜欢工作,喜欢担负责任,是他使我们的游猎生活井井有条,舒适愉快的。
“老板想要什么东西吗?”他问,严肃而谦卑地站着。
“我们营里的枪和弹药都太多了,”我说。
“没人知道的,”他说。“都是你秘密从内罗毕带来的。在基坦加没人看出破绽。我们运枪总是十分保密的。没人看得见,没人知道。你睡觉的时候手枪总是放在腿边的。”
“我知道。但如果我是茅茅,就会在夜里袭击这个营地。”
“如果你是茅茅,会发生的事可多咧。可你不是个茅茅。”
“说得好。但如果你不在帐篷里,总该有人在这里拿着武器守卫一下吧。”
“请你让他们在外面站岗吧,老板。我不想让任何人到帐篷里去。帐篷由我来负责。”
“那就让他们呆在外面吧。”
“老板,他们要到营地来得穿过一片开阔平地。人人都会看见他们的。”
“恩古伊和我三次经过那棵无花果树横穿整个营地,也没人发现我们。”
“我看见你们了。”
“真的?”
“看见过两次。”
“那你为什么不说?”
“我没必要把你和恩古伊所作的每件事都说出来。”
“谢谢你。好了,你现在知道安排守卫的事了。如果我和夫人不在而你又要离开帐篷,就把守卫叫来。如果只有夫人在而你不在,也要去叫守卫。”
“是,”他说。“您不喝茶吗?快要凉了。”
“今天晚上我要在帐篷周围设几个陷阱,再留盏灯在树上。”
“Mzuri.我们还要升一堆很高的火。凯第已经让人送木头来了,这样卡车司机就有空了,随时可以到任何一个村子里去。但说是会来,其实那伙人不会来。”
“你为什么说得这么肯定?”
“因为到这里来自投罗网是很蠢的,而他们并不蠢。这些可是坎巴茅茅啊。”
我坐在火边,啜着那壶新沏的茶。马萨伊人擅长畜牧征战,但不是猎手。坎巴族则不仅会打猎,而且是我所见过的最擅长打猎和追踪猎物的部落。如今他们的猎物已被白人打光了,他们也已将自己保留地上的猎物猎完,唯一可以打猎的地方就是马萨伊人的保留地。他们自己的保留地上人太多,土地耕种过度,一旦不下雨,牲畜就没地方吃草,谷物也没了收成。
我坐着喝茶时脑中思考着营地人员之间所存在的一道裂痕,虽然这道裂痕并不破坏大家的感情。游猎队成员之间气质外貌上的差异并不是信教与不信教、好与坏,或老手与新手之间的差异,从根本上来说,这是功绩卓著、行动积极的猎手与战士和其他人之间的差别。凯第过去曾是一名斗士,一名战士,一位了不起的猎手和追踪猎物的高手,是他以丰富的经验、知识和深刻的权威将游猎队团结到了一块儿。但凯第拥有大量财产,属于保守派阶层,在这个不断变化的时代,保守派的地位是很难巩固的。营里年轻人都没有经历过战争,由于整个地区已没有猎物,也从未学会打猎,他们本性纯良,又缺乏经验,因而没有成为偷猎手,也没有被训练成专偷牲畜的盗贼。这些年轻人敬仰恩古伊和那些坏男孩,因为他们都是先在阿比西尼亚苦战,后到缅甸厮杀了一番[1]的勇士。年轻的伙计凡事都站在我们这边,但对凯第、老爹仍十分忠诚,对本身职责也不敢怠慢。我们并不试图去招他们入伙,改变他们的信仰,也不想把他们带坏。他们都是志愿者。恩古伊很信任我,曾把整个情况对我说了一遍,并把这事完全看成是部落忠诚的表现。我知道坎巴猎手和我们之间已经共同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但当我坐在那里,喝着茶,望着树干发黄的绿叶树随照射到的阳光改变颜色时,我想到的却是我们到底走得有多远。我喝完茶,走到帐篷外面向里瞧。玛丽已经喝完她的早茶,放着空杯的碟子旁边蚊帐已在帆布床的一侧垂下,触到了帆布地毡上。玛丽已重新入睡,微微晒黑的脸倚在枕头上,一头金发蓬乱得很可爱。她的嘴唇对着我这个方向。正当我看着她睡觉,和往常一样被她的美貌所打动的时候,她在睡梦中绽开了浅浅的一笑,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我从我床上的毯子底下拿出那支猎枪,拿到帐篷外面,从枪筒里卸下所有的子弹。这个早晨玛丽又可以睡得充足些了。
我走进用餐帐篷,告诉正在打扫帐篷的恩古伊我早饭想吃什么。我点的是一个煎蛋三明治,蛋要煎老,里面包上切片的生洋葱和火腿或香肠。我又说如果有水果便给我来一些,另外我想先喝一瓶啤酒。
除非当天要猎狮子,我和金·克早餐时总是要喝点啤酒的。早餐前或早餐中喝点啤酒是很愉快的事,但会减慢你行动的速度,虽然很可能只不过是千分之一秒的差别。从另一方面来看,假如身体状况不好,喝啤酒也会使你感觉舒服些,所以起身太晚或者胃部绞痛时喝啤酒是有好处的。
恩古伊打开啤酒瓶盖倒出一杯。他很爱倒啤酒,总是能使啤酒泡沫在倒完酒后才开始往上升,直到超过玻璃杯的边缘,却又不向外溢。恩古伊长得和女孩一般俊美,但丝毫没有女人气。以前金·克常捉弄他,问他是不是常拔眉毛。他很可能的确是常拔眉毛的,因为原始人们最大的乐趣之一就是反反复复地修整自己的外貌,这个习惯与同性恋是毫无关系的。不过我想金·克对他的捉弄是有些过分了。由于他腼腆、友好、忠心耿耿,侍奉主人用餐很能干,而且对猎手和战士也颇为崇拜,我们有时便会带他一起打猎。因为他对动物一无所知常常惊诧不已,大家都爱拿他开玩笑。但他每次打猎后都有长进,我们开他玩笑时也都是善意的。我们这些人,凡是不致残不致命的伤口和灾难,都当作是极为好笑的事来看待,对这位心思缜密、性情温顺、对人充满爱心的男孩来说,这是一个极大的刺激。他很想成为一名勇士、一名猎手,但实际上只是个见习厨师,一个侍奉主人用餐的伙计。那年我们在那儿的时候都很愉快,他最大的愉快之一就是替有资格喝酒的人倒啤酒,他自己则还不到部落法规定可以喝酒的年龄。
“你听到豹子了吗?”我问他。
“没有,老爷,我睡得太死了。”
说着,他走开去取吩咐厨师准备的三明治,然后匆匆回来再给我倒酒。
另一个侍奉我们用餐的伙计姆桑比身材高大,相貌英俊,性格粗犷。他身着绿色的侍者袍时总好像是在参加化装舞会似的。为了达到这个效果,他将绿色的无檐帽歪戴在头上,对袍子的穿法也进行了一番设计,以便显示出他虽然因身为侍者而尊重这身长袍,但心里是意识到这袍子有一点可笑的。玛丽和我两个人吃饭时不需要两个侍者,不过不久姆桑比就要改行做饭了,因为原来的厨师很快就要回家并且要把分配好的食物送到营里各人的家里去。和不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一样,对探子他非常讨厌。那天早饭时,探子又出现在用餐帐篷外,听到他谨慎的咳嗽声,姆桑比便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鞠了一躬,微闭上双眼,便和恩古伊一起出去了。
“进来吧,探子,”我说。“有什么消息?”
“兄弟好,”探子说。他用披肩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进来后便摘下了头上的馅饼式男帽。“有一个从拉伊托齐托克镇另一边过来的人要见你。他说大象毁了他的村子。”
“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兄弟。”
“去把他叫进来吧。”
那位村子主人进来后在门边鞠了一躬说,“早上好,先生。”
我发现他剃的是镇上茅茅剃的那种短发,头路在一侧,头路上的头发用剃刀刮得很干净。不过这也许并不意味着什么。
“是那几头大象吗?”我问。
“它们是昨晚上来的,把我的村子给捣毁了。”“谢谢你报告大象的事,”我说。“不久就有一架飞机要到了,我们会带你一起飞过去检查一下你村子受到的破坏程度,再试着找到那几头大象。你要把你的村子和遭破坏的确切的地点指给我们看。”
“但是我从来没有乘过飞机,先生。”
“你今天就可以飞一次了。你会发现乘飞机是很有趣也很有意义的事。”
“但是我从来没有乘过飞机,先生。我可能会生病的。”
“是不舒服,”我说。“不是生病。英语是不能乱用的。不舒服才是正确的词。但是我们会准备纸盒的。你难道不想从空中看一看你的地产吗?”
“是,先生。”
“一定会非常有趣的。就像看你领土的地图一样。你可以了解一下你村子的地形特征和轮廓,这一般可都是看不到的。”
“是,先生,”他说。我对自己感到有点儿羞耻,但他的头发这么像茅茅,营里的东西又这么多,不由得我不担心营地会遭到武装袭击。假如阿拉普·梅纳、恩古伊和我被什么大象、犀牛的故事骗走,要冲进营地简直是易如反掌。
这时那人又试图争辩,不知道他越是争辩就把事情弄得越糟。
“我想我不应该乘飞机,先生。”
“听着,”我说。“我们这些人里凡没乘过飞机的都很想乘飞机。能从高空中看到属于你自己的地方可是一种特权啊。你从来没有羡慕过鸟儿吗?你从来不想像鹰或者甚至像猎鹰一样吗?”
“没有,先生,”他说。“不过今天我还是会飞的。”
听他这么说,我便想即使他真是我们的敌人,或者是个骗子,或者只是想吃大象肉,他的这个决定至少是正确和有尊严的。我走出去对阿拉普·梅纳说这人已被逮捕了,但先不要告诉他,要好好看着他,不要允许他离开营地或者往帐篷里窥视,另外我还说要把他带到飞机上去。
“会看好他的,”阿拉普·梅纳说。“让我也飞吗?”
“不。上次你飞得够多了。今天让恩古伊飞。”
恩古伊咧开嘴笑了笑,说:“Mzuri Sana.”
“Mzuri,”阿拉普·梅纳说,也咧开嘴笑了笑。“我告诉他说要将村子主人送出去,并让恩古伊过去检查一下风向袋。如果草场上我们自己修建的跑道上有什么动物,一律都轰走。”
玛丽也来到用餐帐篷,身上穿着一套姆温迪为她洗净熨好的猎装,看上去与晨光一般的新鲜、年轻。她发现我在早饭之前或早饭时喝过啤酒。
“我以为只有金·克在的时候你才这样呢,”她说。
“不是的。我通常在早晨你醒来之前喝。这会儿我不写东西,而且一天里只有现在凉快些。”
“你听到什么关于狮子的事了吗?这里谈这事的人可不少啊。”
“没有。没有狮子的消息。晚上它没有说话。”
“你可说了,”她说。“你在和一个女孩说话,那女孩可不是我。什么事不可救药了?”
“对不起我说梦话了。”
“你说的是西班牙语,”她说。“说的全是不可救药之类的话。”
“那一定是真的不可救药了。对不起,我想不起那个梦了。”
“我可从来没有要求你在梦里也要对我忠实。我们今天去猎狮吗?”
“亲爱的,你怎么了?我们说好了,就是狮子过来了也先不去猎它的。我们准备好先不去管它,让它有点自信的。”
“你怎么知道它不会离开?”
“它很聪明,亲爱的。它每次杀死牲畜后才会转移。捕到猎物却总是使它很自信。我是在试着从它的角度考虑。”
“也许你该从你自己的角度来考虑一下。”
“亲爱的,”我说。“你是不是可以要份早餐了?有瞪羚肝和火腿吃。”
她把恩古伊叫过去,非常和气地点了她的早餐。
“你喝完茶后在梦里笑呢,笑什么?”
“噢,就是那个好梦。我遇到那头狮子了,它对我很好,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它说它去过牛津大学,说话时的口音简直与英国广播公司播音员的差不多。我可以肯定以前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它,然后它就突然把我吃了。”
“我们现在的日子很艰难啊,”我说。“我想我看见你微笑时一定在它把你吃掉之前。”
“那是一定的,”她说。“对不起我发火了。它一下子就吃掉了我。它一点都没有表示出不喜欢我的意思,既没有吼,也没有像马加地的狮子那样发狂。”
我吻了她一下,这时恩古伊端来了一些切成片、烤成焦黄的瞪羚肝,上面铺着些内地买来的火腿,还有炸土豆条、咖啡、罐装牛奶和一碟炖杏脯。
“吃一片瞪羚肝和火腿吧,”玛丽说。“今天你会不会很辛苦,亲爱的?”
“不会,我想不会。”
“我能不能飞一回?”
“看来不行。不过如果有时间的话还有可能。”
“有什么事做吗?”
我告诉她我们该做些什么事,她说:“对不起,我进来时不该生气的。我想可能就是因为狮子把我吃掉的缘故。把瞪羚肝、火腿和啤酒都吃掉吧,亲爱的,飞机到这儿之前先放松一下。我们没有什么已经不可救药的事。永远也别再在梦里动这个念头。”
“你也别再想狮子把你吃掉的事了。”
“白天我从来不想。我可不是那种女孩子。”
“我也不是个不可救药的男孩子,真的。”
“你就是这样的,有一点儿。不过你现在比我刚认识你时要快活多了,是吗?”
“和你在一起我的确很幸福。”
“那你在其它事上也快活起来吧。(口左欧右),能再看到威利有多好啊。”
“他比我们两个都好得多了。”
“但我们可以试着变得更好一些,”玛丽说。
我们不知道飞机什么时候来,也拿不准飞机到底会不会来。托那名年轻警官捎去的信还没有回音,但我估计飞机可能在一点钟之后就可以到了。如果丘卢岭那边或者大山东侧的天空中云团厚起来,威利来得还可能更早一些。我起身看了看天。丘卢岭那边有些云团,但大山上空看上去很晴朗。
“我真希望今天我能飞一次,”玛丽说。
“你会有很多机会飞的,亲爱的。今天我们只是去完成一件任务。”
“但我能不能飞到丘卢岭那里去呢?”
“我保证。你想去哪儿我们就飞哪儿。”
“杀死狮子后,我想飞到内罗毕去买些圣诞节用的东西。然后我想早点回来弄棵树,再装饰得漂亮些。那头犀牛来之前我们已经找到一棵很好的树了。这棵树一定会非常漂亮的,但我必须买到所有需要的东西,还要给每个人买礼物。”
“我们杀死狮子后,可以让威利把塞斯娜[2]开到这儿来,你可以去看看丘卢岭。如果你愿意,我们还可以爬到山上很高的地方去。我们再检查一下身边的财物,然后你就可以跟威利回内罗毕了。”
“我们的钱够不够?”
“当然够喽。”
“我希望你能试着去了解一切事情,懂得越多越好,那样我们到这儿来就不会只是在浪费钱了。真的,我并不在乎你做什么,只要你做的事对你有好处。我唯一想的就是我必须是你最爱的人。”
“你是我最爱的人。”
“我知道。但请你别伤害其他人。”
“每个人都会对别人造成伤害。”
“你不能这么做。我不管你做什么,只要你不伤害别人,不破坏别人的生活就行。别说不可救药这样的话,那太容易了。有的时候你会异想天开,自欺欺人,生活在你自己奇妙的世界里,觉得很有意思,有时还很动心,这种时候我就会笑你。我觉得自己比胡思乱想、生活在梦幻里的人要好得多了。请你努力理解我的心情,因为我也是你的兄弟。那个讨厌的探子可不是你的兄弟。”
“这个称呼是他发明出来的。”
“有时候胡想出来的东西会突然变得十分真实,就像有人斩断了你的胳膊似的。是真的斩断,不是只在梦中斩断。我说的是像被恩古伊用大砍刀把胳膊斩断一样。我知道恩古伊是你真正的兄弟。”我听了什么也没说。
“你对那女孩说话的时候太残忍了。听你说话就像看恩古伊宰杀猎物一样。这可不是我们大家高高兴兴的那种甜蜜的生活。”
“你感到不愉快吗?”
“我一生中从来,从来,从来没感到这么幸福过。再说你现在对我的枪法有信心,我今天就更幸福、更自信了,只是我希望这样的心情能够保持下去。”
“会保持下去的。”
“但是你懂不懂我说的一切突然变得与甜美的梦中的生活完全两样是什么意思?我说的是我们只有在梦里或者在我们儿时最美好的岁月里才会经历的那种生活。我们现在在这里每天有壮丽的大山作伴,有你们这些会讲笑话的人,身边每个人都很快活,过的就是那种美好的生活。每个人都这么爱我,我也爱他们。可然后就出了这另一件事。”
“我知道,”我说。“可这是同一件事的另一个方面,小猫。没有什么事和表面上看来的一样简单。我对那女孩子的态度并不是粗鲁,不过是正式了些。”
“请你决不要在我面前对她太粗鲁。”
“我不会的。”
“也不要在她面前对我太粗鲁。”
“我不会的。”
“你不会带她乘我们的飞机吧?”
“不会的,亲爱的。我答应你不会这么做,真的。”
“我真希望老爹在这里,威利来了也好。”
“我也这么想,”我说,然后便走出去再看了一下天气。丘卢岭那边的云层厚了一些,但大山两侧的天空仍很清澈。
“你们不会把村子里的那个人扔到飞机外面去吧?你和恩古伊?”
“上帝啊,当然不会。你信不信这事我连想都没有想过?”
“我可想到了,是听到你早上与他谈话的时候想到的。”
“现在到底是谁在动坏念头?”
“不是说你老是动坏脑筋。你们所有人做这事情都想也不想,乱做一气,好像不会有什么后果似的。”
“亲爱的,我对后果考虑得是很多的。”
“但是有时候你们很莽撞,不近人情,还尽讲些残酷的笑话。每个笑话里都讲到死。什么时候才能再说些友好可爱的笑话?”
“马上就可以说。那些蠢话我们不会再说很久了。现在我们已经确信那伙人不会到这里来,他们不论到哪里去都会被逮住的。”
“我希望我们能回到原来的样子,每天早晨一醒过来就知道一定会发生一些奇妙的事。我真恨这帮猎手。”
“这些人不是猎手,亲爱的。你从来没有见识过他们这种人。在北方这样的人可不少。在这里,每个人都是我们的朋友。”
“拉伊托齐托克镇上的人可不是这样。”
“对,不过那伙人会被抓住的。别担心。”
“我只担心你们这些人会闯祸。老爹从来不闯祸。”
“你真这么想?”
“我是说像你和金·克闯的那种祸。就是你和威利在一起,两个人也都会闯祸。”
注释
[1]阿比西尼亚为埃塞俄比亚的旧称,这句话是指恩古伊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曾在阿比西尼亚和缅甸两地参加英军作战。1940年8月意大利军队对英属索马里发动全面进攻,克宁汉将军率英军从肯尼亚挺进被意军占领的索马里,4月又进入埃塞俄比亚首都亚的斯亚贝巴,会同布拉特将军将意军打败。缅甸原为英帝国保护国,1942年日本占领该国,但之后缅甸又加入英方作战。日本于1945年在缅甸战败后,该国独立运动势不可当。1947年1月,英国同意缅甸独立,6月缅甸便脱离了英联邦。这两段历史下文还将提到。
[2]一种小型飞机的商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