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京城,有个素衣女子在其中穿行。她戴着长长的帷帽,虽然瞧不清神情,但是从她婀娜的身姿来看,定是位绝世佳人。
云霄知道机辩身边一向围绕着许多暗哨,他们在京城里四处搜寻情报,若是机辩知道京城里出现了她,不知道又会是怎样一个情形呢。
一个满身血污的黑衣人紧张颤抖地跪在机辩面前。
“国师”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恐。
机辩继续誊写着手上的奏章,并未抬眼瞧他。“怎么了?你不是在须弥寺盯梢吗?”
“国师,那个前朝余孽不知道修了什么功夫,突然功力大增,我们所有的人都被她杀了。她还让我回来给您报信,说....说要来取您的性命。”说话这话,那个黑衣人把头深深地埋在地板里,准备接受机辩的震怒。
机辩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看清了吗?真的是她?”
“是,小人看的清清楚楚,她就是换了皮我也能认出来。”
机辩满脸疑惑,“是什么路子的功夫,可是那群女僧教的?”
“应该不是,那功夫邪门的很,不像正道的武功。”
“她现在在哪?”
“不知。”
“下去吧。”
“是。”
黑衣人退出去后,机辩在那里思考了许久,他百思不得其解。黑衣人的话不像是编的,可是前朝余孽武功大增,还是来路不明的邪术,这就太奇怪了。难道她最近遇到了什么高人指点,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走进暗室,看了眼陷入沉睡中的血虫,决定还是要问清楚地好。机辩拿出一旁的匕首划开自己手掌。等了许久,寸余长的伤口才挤出不多的血。
血虫闻到稀薄地血腥味,半眯着眼,摇摇晃晃地朝那小块血迹挪动。它闻了闻那滩血迹,疑惑的抬起头看了眼机辩,然后试探着嘬了一小口。
机辩趁机追问道,“那个前朝公主现在在哪?”
“死了。”血虫对这次的血颇为不满,它不耐烦地扔下这句话,便再次陷入昏睡中。
机辩对这个结果感到很意外,他似乎不太相信,可是血虫是不会错的。
真的死了?!他脸上无怒无喜,一脸茫然地走出暗室。前朝皇室死绝了,自己为什么高兴不起来。
机辩突然想去城南走走,于是换了一身黑色的常服,瞒着府里的那位客人悄悄地出门去了。
自从大月氏的城主来到京城后,京城里的人明显的多了起来。机辩独自一人在人群里穿行,浑然不知身后跟着一位戴着帷帽的女子。
城南一向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之辈各色营生聚集在此。
机辩虽然换了一身黑色的常服,但是那具银色的鬼刹面具还是分外的打眼,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娘子,这是要去哪”一个满脸横肉,猥琐龌蹉的男人笑嘻嘻地挡在云霄面前,他目光赤裸嚣张地在云霄身上流连,所及之处极尽猥琐。
帷帽里的云霄嘴角微微一笑,看着前方不远处的机辩,计从心来。
她装出一副受惊的样子,颤抖着声音说:“你...要做什么..”
“哈哈哈,好娇美的娘子。俗话说得好:相逢不如偶遇,我只想请小娘子过去畅饮一杯,不知可好。”
“我...不善饮酒,我还有事,告辞。”说罢就要绕开他走去。
那个男人那里肯放开到手的肥鸭,他伸出黒壮脏污的手,抓住云霄不让她离开。
云霄一脸惊慌地求饶,她向四周的看客求救。
不料世风日下,竟无一人肯出手相助。
那个男人一把掀开云霄的帷帽,露出一张惊世骇俗的容颜。四周看客连连惊呼,好一个倾国又倾城的美人。那个男人一时有些看的入迷,眼里尽是垂涎之色。原本只是想调戏一般,哪知是个尤物,这下他便更不愿放手了。
那个男人见四周没有人愿意趟浑水,更是肆无忌惮地拖着云霄就要离开。云霄一边苦喊求饶,一边向四周求救。
周围的人都知这个男人是这片出了名的恶匪无赖,生的五大三粗、力大无穷,一手虎拳打的凶残无比。被他盯上的东西和人,那有能逃脱的,大伙对他避之不及,哪敢主动找他晦气的,纷纷替这个女人的不幸叹息。
大约是身后的动静闹得太大了,机辩好奇的回望了一眼,只见里三层外三层的看客将那里围得水泄不通,里面似乎还传来女子的哭叫声。
这个声音颇像琴娘,他想起那日琴娘也是这般哭叫着被一群官兵拖走,他无论如何说情都没人理他。直到他去县衙里击鼓明冤,被关进大牢里折磨的奄奄一息,才有个狱衙好心劝他,别闹了,任命吧,琴娘被景文帝看上了,进宫做娘娘去了。他才意识到命运跟他开了一个玩笑。
他拨开层层围观的人群,义无反顾地朝里走去。
好不容易挤进人堆前,一见那个满脸惊慌痛哭的女子,机辩的脑袋里轰隆一声爆炸开来。他死死地盯着地上那个哭闹的女人,想要找出一丝丝不对劲的地方,或者不像的地方。可是他的眼睛告诉他,这就是他朝思暮想,心心念念惦记的琴娘。胸口像有千斤重一般,激动地大口大口呼着空气。。
那个男人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顿时恼怒起来,他狠狠的朝云霄脸上抽了一巴掌,嘴里骂骂咧咧地骂道:“臭娘们,给脸不要脸。”
话还没说完,一声凌空地惨叫惊动远处的人纷纷朝这边看过来,“啊!!!啊~”刚刚还凶神恶煞地男人,现在双手被人反扭着,整个人朝身后不自然地弯曲。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声,疼得冷汗涔涔。
“天子脚下,当街强抢娘家妇女,你当府衙都是摆设吗。”机辩极其克制的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在大街上就弄死他了。
云霄泪眼婆娑地看着犹如神兵天降的机辩,哭着躲到他身后,生怕再次被那男人抓住,身后不停地抽泣声,生生刺疼了机辩慌乱的心。
那个男人虽被按地动弹不得,嘴上却依旧不饶人,“那个瞎眼的狗东西,敢找爷的晦气,够胆的就留下姓名,别当龟鳖孙子悄咪咪地躲起来。”
机辩讥讽的看着这个污糟不堪的男人,心里极其得厌恶,然后在靠近他耳边邪魅的说:“国师府,欢迎阁下来指教切磋。”
“让开,让开。”几个衙役闻声过来,驱散开人群,其中一个领头的衙役原本以为是谁在闹事,准备呵斥几句就回去继续吃酒,哪知一眼就看见这副银色面具,他战战兢兢地小跑过来,朝着机辩深深的鞠了一躬,道:“小的无能,让大人受惊了。”
“无妨,只是这个泼皮在天子脚下就如此胆大包天,想来他定是为非作歹惯了的。为了避免让他继续祸害良民,你们将他带回去好好审,尽快惩处。”
那个男人听到国师府时,已经吓到脸色发白、不敢吭声,现在被衙役压着更是垂头丧气,早就没有刚才嚣张气焰。
机辩一言不发地扶起地上惊魂失魄的章琴,替她戴好被扔在一边的帷帽,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激动,“去哪?我送你。”
云霄羸弱地朝机辩屈膝行礼,颤抖地说:“多谢官人相助,妾身要前往大慈悲寺。”
机辩怔怔地看着帷帽下飘渺不实的那张脸,一时间失了神,他脱口而出,“去大慈悲寺做什么?”话音刚落,就有些后悔了,她不会把他当作奇怪的人吧。
“去寻人。”云霄故作为难,低头不语。
机辩带着歉意说:“对不住,是我失礼了。正巧,我也要去往大慈悲上香,不如同往,一路也好有个照应。”
云霄故作害羞的点头道,“有劳了。”
一路上两人皆沉默不言,只一前一后的慢慢前行。
机辩感觉自己的心全乱了,它不受控制的疯狂击鼓着,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打破这让人尴尬地安静,“还不知娘子如何称呼?”
云霄犹豫了一会,吞吞吐吐地答道:“妾身姓王,名‘双今’”
“听娘子口音不像京城人士,来到京城不知住在何处。”
“妾身今日将将到京城,还没有找到住所。”
“娘子一人来京城,不怕家人担忧吗”
“妾身没有家人了,那年战争都走散了。”
到了大慈悲寺的门口,云霄有那么一刻的恍惚,好像又回到了幼时,被押送到这里来看管的时候。
依旧是香火鼎盛的古刹,淡黄的墙,朱红的门,褐色的琉璃瓦,和络绎不绝的虔诚信徒。
机辩静悄悄的看着她,帷帽里不知道是什么神情,但是,机辩感觉她不是第一次来,她似乎与古刹还有某种特殊的情感。
“你若是方便,不如告诉我,在京城里寻个人,对我来讲还是很容易的。”
“我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在这,我只是来碰碰运气的。”
“哦,是谁?你的家人?”
“是我的...夫君...”
机辩只觉自己呼吸急促,像有什么东西要宣泄出来,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地平复自己不安的心。
云霄躲在帷帽后冷眼嘲笑,她故作不解的样子,担心地问道,“你怎么呢”
机辩努力克制自己想要宣之于口的秘密。
进入寺院内自然是找不到这个莫须有的人,她跑到无人处沮丧地哭了起来。
机辩一路跟着她,看她哭的不能自已,像有把锋利地匕首在心口挖肉。
但是还不能告诉她自己就是她要找的人,他头一次开始痛很自己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你怎么知道这里就能找到他,也许他在别处呢”
“有个算命先生告诉我他在京城。我们在京城并没有亲友可以投靠,我猜想这有这里才能让他落脚。”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我不知道,也许是我们的缘份已经到头了,老天爷不想再让我们重逢。我想找个偏僻的地方,了此残生了...”
“不,不是的。”机辩开始有些着急了。
“那为什么老天要一直折磨我们两,为什么不让我和他相见,为什么...”
“因为...因为...”那句就是我,你要找的人就是我,明明在嘴边为什么却不敢说出来。
“谢谢你相助之恩,要是还有下辈子,我一定会还给你。”
“你就这样放弃了吗?!你不找他了?!”
“我在京中并无可以投靠的亲友,找不到人自然是要离开的。”
“我家...到是有间客居一直空置着,或者你可以在我那落脚。找了这么久就这样放弃了不是很可惜吗,兴许你要找的人真的在京城呢。”
云霄隐藏在帷帽后低垂的脸阴森的笑起,抬起的一瞬间又换上一副楚楚可怜地模样,泪光点点地看着他,柔弱不安地问道:“真的,可以吗”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