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
崔皇后正在廊内赏花,宫女彩文匆匆赶来在崔皇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皇后笑道,“琅琊王氏百年世家大族,能人辈出,居然跑出了这么个蠢货。”
彩文谄媚的附和着:“是呀,她那能和咱们清河崔氏相比。”
崔皇后没有制止彩文的无礼,“宇儿今日也该回京了吧”
“是,大皇子也是今日回京。”
崔皇后一剪子减掉了一支并蒂花,“本宫觉得这花还是一枝独秀的就好。”
晚上的宫廷宴会明面上是给两位皇子接风洗尘,其实是给两位皇子在众人面前显露能力的机会。
自从天机之术被前朝公主从朝摇带回来后,轩辕彻不论怎么看都参不透其中深意,便派皇长子轩辕宇、皇三子轩辕启寻找江湖高人解密,现如今两位皇子一起传来回京的消息,轩辕彻十分兴奋,便举办了这场宴会。
晚上的宴会除了宫里的妃嫔、皇子、公主外,也邀请了各皇亲国戚和重臣。皇子们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其中也有趁机让未婚男女相看的意思。各受邀女眷也是卯足了劲想一枝独秀,趁这次得到皇子垂青。
保和殿内一片歌舞升平、觥筹交错,轩辕彻正坐大殿正中,左手边依旧是端庄地崔皇后,右手边居然是淑妃,淑妃一脸掩不住的得意,柔声慢语地跟轩辕彻撒着娇说话,惹得轩辕彻哈哈大笑。
下面的几家女眷窃窃私语讨论着淑妃怎么坐到贤妃的位置上去了?
女眷A:某不是这储君位陛下心意已定了。
女眷B:不可能吧,清河崔氏会由着商籍出身的淑妃骑到他们头上去?
女眷C:唉,这有儿子的就是比没儿子的强,琅琊王氏再厉害,贤妃没儿子也要靠边站
女眷D: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听说是贤妃惹得龙颜大怒,被陛下厌弃了
女眷A:怎么回事,快说给我们听听
女眷D:我听说是柔兰要娶公主和亲,贤妃不乐意独女远嫁,与陛下起了龃龉...
女眷B赶紧打断了大家:嘘,快别说了,皇后娘娘看过来了。
酒过半巡,众人微醺,一下解决了两件大事,轩辕彻心里十分的畅意,接着酒劲他兴致勃勃地问向两位带消息回朝的儿子,“两位皇儿远游回来想来收获颇丰。”
轩辕宇人如其名,长得气宇轩昂,生母是皇后,自己又是嫡长子,身后还有世家大族清河崔氏撑腰,为人一向颇为自傲。他抢先一步起身,对着轩辕彻行过大礼,“儿臣此次前去拜访了很多隐居深山的居士,也特意去拜访了清河崔氏外祖家中求疑解答,所得颇丰,想来这次定然不负父皇所托。”
轩辕彻欣慰的点点头,颇为满意的看着轩辕宇,“很好,你是皇长子,寡人对你期望颇高,你能如此上进,果然没有辜负寡人对你的期许。”
宴席上一些钟情于皇长子的女眷,美目流盼,欲语含羞。
淑妃依靠在轩辕彻身上,眼波流转,媚眼如丝,“陛下,启儿也有所收获呢,陛下怎么也不问问启儿。”
皇后对淑妃贸然打断陛下和轩辕宇的交流很是不满,但是碍于皇后庄严也只是严厉的警告了淑妃一眼。
轩辕彻兴致勃勃地看向轩辕启,眼里含着慈父的微笑,说:“启儿也将你的所见说与寡人听听。”
轩辕启恭恭敬敬地向轩辕彻鞠躬,“父皇,儿臣这次拜访了很多仙山隐士,但皆无结果。幸而后来遇到一位游历江湖的高人,得到指点,也算没辱没父皇期许。”
贤妃喝了酒头脑晕乎,没听出来这是轩辕启自谦的说法,又想起淑妃使炸让德阳陷入远嫁的地步,便出言讥讽道:“看来还是皇长子能力更胜一筹。”
轩辕彻立即出言喝止,“贤妃既然喝多了,那就先退下去休息吧。”
贤妃被轩辕彻喝止,当众下了面子,甚是委屈,眼泪已经在眼睛里打转,众人都一脸同情的瞧向她,正进退不是时。
贤妃长兄王晏起身站了出来,“陛下,臣有一言,还请陛下许臣一说。”
王宴是王氏下任的族长,又是贤妃的胞兄,他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轩辕彻便缓了缓脸色,“爱卿请讲。”
“陛下忧心之事,臣也略有耳闻。琅琊王氏立世百年之久,通古博今,藏书万车。王氏一心忠君,盼解君忧。臣愿意将王氏所有藏书印发给天下莘莘学子,让陛下选拨出有能力的学士,解君忧愁,以表王氏忠心。”
轩辕彻听到王宴这番看似忠君,实际悖逆的言论,酒已清醒了大半。他盯着王晏看了半天,知道王氏是不安分的。但是世家大族盘根错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连根拔起,若是不能一下铲除,反而让他们生出危机意识,抱团取暖,只怕还会动摇天下朝纲。
轩辕彻仿佛很欣慰的开怀大笑,“寡人知道爱卿是忠君爱国的良臣,王氏的心意寡人知道了。大家继续喝酒吧。”
陈贵人在一旁抱着儿子逗弄,突然轩辕佩大声哭了起来,轩辕彻看向陈贵人方向问道:“佩儿怎么啦”
陈贵人有些焦急地说:“许是累了,请陛下容臣妾带佩儿先行回宫。”
“那就先回去吧,好生照顾着。”
“是,臣妾告退。”
回宫路上,冬儿掺着陈贵人慢慢地往宫殿方向走去,她有些不解,“主子,今日晚上的事瞧着有些反常...”
陈贵人喝止冬儿,“住嘴,这些事岂是你们能插嘴的,你忘了二皇子是怎么没的,李夫人又因此失宠,一辈子囚禁上林苑。”
冬儿连忙跪下磕头认错:“奴婢知错了,求主子饶恕。”
冬儿毕竟是自己身边的心腹,见她如此也不好苛责,便脸色放缓了许多,“起来吧,日后可别乱说话了。”
冬儿起身谢了又谢,“是,奴婢知道了,日后奴婢们一定管住自己的嘴。”
宴会进行至一半时,轩辕启借口外出散酒,宋余越见到轩辕启独自外出,便招呼身边婢女过来说要换身衣裳,也跟着出去了。
轩辕启褪去身边随从,独自一人走到莲池旁吹风,忽然看到莲池另一边有一个女子一脸的倔强却又神情落寞,轩辕启看着这个姑娘觉得似曾相识,便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姑娘,我们是不是见过。”
云孤回过头,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想了又想,实在想不起来这个人,便一脸冷漠地说:“不曾见过。”
轩辕启越看越觉得眼熟,想起那个一身烈火红衣的女子,心中越发笃定,“我们见过,在竹林,我向姑娘问路。”
云孤歪着头想了半天,实在没什么印象,便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轩辕启突然有些失落,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时,身后传来宋余越的声音:“三哥哥”
轩辕启抓了抓头,像是有些麻烦,又只好开口回应道,“我在这里。”
宋余越听着声音寻了过来,看到轩辕启一脸甜蜜的微笑,“三哥哥,你怎么一个人躲到这里来了。”
“我出来散散酒,到是你,怎么一个人寻到这里了,你的婢女呢。”
“我也来散散酒,嫌她们啰嗦,就没让她们跟着。”
“夜深了,担心着凉,我送你回去吧。”
宋余越有些害羞地低下头,“嗯,好”
两人正一起往保和殿去时,看到乌拉拉的一群人正往外走,轩辕启一看是父皇母妃,便跪下行礼。
淑妃一脸娇笑地说:“我就说外面肯定是有好月色,陛下还不信,这不启儿和宋姑娘都跑出来赏月了。”
轩辕启抬头看着背光站着的父皇不知道是什么神情,但是除了母妃外,应该所有人都不会高兴看到这一幕。
这时,皇后体恤的对轩辕彻说:“陛下,外头风大,夜色再好,也要好好保重身体,今日酒以尽兴,不如让大家都散了吧。”
轩辕彻的语气透着些疲惫,“也好,寡人也有些累了,正想回宫休息。”
“不知道陛下今日要歇在哪里,臣妾好安顿。”
“不用麻烦了,就去皇后宫里吧。”
皇后暗自高兴了一下,面上还是镇定地说:“是。”
淑妃听到后的手在宽袍里暗暗地握了拳。
轩辕彻往皇后的未央宫方向去了,众人送别了皇上和皇后,各怀鬼胎的各自回家。
长乐殿里,淑妃卸了钗环躺在美人塌上,香之跪在一旁给淑妃揉着额头,“娘娘,今日用力过猛了,白白让皇后捡了便宜。”
淑妃咬着牙,手紧紧地握成拳,养的水葱般的秀甲更是齐根断掉,“我也知道今日操之过急,但是启儿已经大了,该议亲了,我若不替他谋划,将来可还有一口残羹给我们母子两。贤妃在不济也还有琅琊王氏撑腰,陛下看在王氏面子上也不会亏待她,皇后就更不用说了,清河崔氏,名门望族,百年根基,又有皇长子...在看看我,出身商籍...唉...都是我连累了启儿。”
香之安慰道:“娘娘,三皇子文武双全,是最优秀的皇子,这些不仅陛下知道,就连咱们这些做奴才的也全都看得见,陛下不会亏待三皇子的。”
淑妃握着拳更加愤愤不平,“就是因为我的启儿是最优秀的皇子,我才更咽不下这口气,如若启儿平庸,那做个闲散富贵王爷也未尝不可,可偏偏...启儿是个优秀的孩子,我不忍心看他因为我的原因而郁郁不得志,所以我一定要替他争一争。”
香之暗自叹了口气,手上又暗暗加了些劲。
披香殿里,王宴离宫后又换了一身夜行服来到披香殿,贤妃看到自己的兄长顿时泪眼婆娑起来,王晏冷着脸看着自己的胞妹说:“我今日来是要告诉你,你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族人失望,一个商籍出生的淑妃居然能爬到琅琊王氏头上作威作福。”
贤妃哭着说:“哥哥,你可知道,陛下要让德阳去柔兰和亲。哥哥,我只有德阳一个女儿,她怎么能去那种苦寒之地,哥哥,你帮帮德阳吧。”
王宴有些吃惊地看着她,“什么?和亲!”
“是陛下亲口和我说的,我死活不同意,陛下说我不识大体,我与陛下因此起了龃龉,才会发展成今日的模样。”
王宴看着眼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胞妹顿时有点烂泥扶不上墙的挫败,他想了想还是郑重地和她说:“和亲的事情我会来想办法,现在还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族里已经决定了,再送一个同族少女进宫,你要和她互相扶持知道吗。陛下已经有收拾世族大家的心思,琅琊王氏不能倒在我们手里。”
贤妃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兄长一时都忘记哭泣,她缓了会后用力地撕扯着王宴的衣襟低吼:“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
王宴掰开妹妹的手,“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没有子嗣怎么和皇后斗、和淑妃斗。戏还没开始,你就已经输了。”
说完,王宴头也不回的消失在黑夜里,独留下贤妃一人在诺大的披香殿里哭。
半夜里,在未央宫漆黑不见五指的一隅,轩辕彻低声地问:“走了?”
暗夜回答:“刚走不久。”
轩辕彻目光透着阴冷,像是一条黑暗里伏击猎物的毒蛇,“盯死他。”
“是。”然后转眼,消失不见。
轩辕彻举着一盏微弱地油灯慢慢地往内室走去,他悄悄地推开门,榻上的皇后睡得香甜,好像一点也没发现枕边人刚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