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真有‘静默楼’这种东西存在...”夏梦怡勉强站了起来。她的模样不比罗哲好多少,鼻腔溢着一条血线染红了衣胸,面部筋肉暴起,哪里还看得出半点女人的柔美?
“说的你们没接到‘圣人启示’一样?”路嘲笑道。
不能想、不能想...罗哲艰难的抵抗着记忆对自己的侵扰,他用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强迫大脑别去编织与陈媛媛有关的画面:‘什么叫做静默楼?他们每个人都接到‘圣人启示’了?这么说,他们互相残杀并不是没有依据的...’
迟钝至此的罗哲才反应过来,路算计了他们三人!将他们引出了被称为‘静默楼’的老旧公寓!!
轰!
又一次震耳欲聋的气爆!刀子一般的气流比耳鸣还快,它高速振频,路面上被切割开了无数道狭长的划痕。罗哲看得很清楚,路仿佛瞬移一般在原地模糊了身迹,目光历经数秒的搜寻,才发现他一直站在众人身旁。方渐煌则像个瞎子似的,一直朝着空气作无用功。他终于也坚持不住了,躬着身子捂上了脑袋,模样万分痛苦。
异样的感觉使人莫名其妙:在大脑的认知中,‘路’的的确确站在方渐煌‘引爆’的位置上;但,倘若仔细去观察,又是另外一种情况:那明明空无一人。眼球将现实的画面聚焦,传输至大脑,连光都同样具有延迟,视觉算不算是‘瞬间之前’的记忆?
认知紊乱?
回忆默然浮现——
“对。他和我不一样。”夏梦怡轻声说:“他能够让人想起最阴暗最痛苦的某段回忆,就像那件事刚发生不久,还能记忆起所有的细节...”
路能够污染记忆,不单单是引起他人痛苦的过往,他能够紊乱五感的认知!让对方对自己物理位置上的记忆产生错乱,从而失去对自己追踪、定位的能力,甚至...罗哲心惊肉跳,趁着场面混乱,他战战兢兢的用手掌撑开裤兜,飞快的看了一眼。他用上了镜子。
‘蜃楼折叠’。这是属于方何,又或者说‘路’的具现描述。亮紫的色光氤氲流溢,罗哲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光...
“你这套我早看透了!”夏梦怡一声怒吼,她的形态变得虚幻,隔着身体都能够看见其背后的马路与建筑...
当罗哲与方渐煌都面色凄切,竭力抵御着记忆引起的纷扰时,夏梦怡仿佛不再受紊乱所干扰,她冲向了‘路’!作为旁观者,罗哲同样能够看到正确的位置,此时此刻,在他视觉的认知中存在‘两个路’:一个是认知紊乱的产物,另一个正是夏梦怡冲锋的方向!
她奋不顾身。
“哈哈哈哈!”
事与愿违,路的嘲笑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回响,‘两个路’全是虚假的认知...夏梦怡扑了个空。
此刻的‘路’远比夏梦怡更像是行踪诡秘的幽灵...后者仅仅是形态上有所变化,前者灵活的将‘污染’为己所用,得心应手,仿佛一位翩翩旋舞的艺术家,优雅伸展,规避了一切即将到来的伤害,将几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路对待夏梦怡,无异于‘玩弄’。
“啊啊啊!”夏梦怡一次次冲锋,孤注一掷的上前。一次次徒劳无功,与空气较着劲,她渐渐体力不支。路的身迹飘忽不定,说到底,夏梦怡又怎么分辨得出来大脑对‘自我’的欺骗?
恍惚中,伤痕累累的马路不复存在,那一个晚风拂面的夏夜,罗哲看到陈媛媛朝自己款步姗姗,心中一热,他多么想上前拥抱住她,感受她身体的温热...记忆中盘根错节的那一抹幽香...多么熟悉,媛媛走过来了,可她旁边为什么出现了别人?
为什么那模糊、看不清外貌与形体的人,牵住了她的手?
为什么她侧拥住了那人?
为什么?...
2805那场诡异的梦...包袱.记忆酒吧,他求婚了,可是媛媛与别人紧紧拥在一起,滚烫的身子似乎要融在了一体,她温柔的声线一声声呢喃着:“老公,对不起呢。”
无数痛彻心扉的画面蓦然浮现,与罗哲此刻眼中的场景交替变换,他鼻腔一酸,竟痛哭流涕,疯狂的用脑袋锤打着地面,血肉飞溅。一旁,方渐煌一改邋遢不羁的壮汉形象,他竟捂着脸小声抽泣起来,似乎想起了无可奈何、又无法去改变的某件往事。
夏梦怡依旧不死心,一次次奋不顾身换来的只有嘲弄与徒劳。
鬼哭狼嚎的惨状回荡在万籁俱静的城市中,无数漆黑的窗口与门扉,无数恶意的视线,绽放了愉悦。
路用轻蔑的眼神注视着狼狈不堪的夏梦怡,她早先就被气爆误伤,浑身血迹斑斑;思维上的弱点,注定她的‘污染’被提前中断。
“结束了,我为‘首’。”路肆意笑着,他一步步朝三位失败者走来,自信而平稳,准备摘取胜利的果实。
情况突变!
媛媛与看不清面孔的男人越抱越紧,罗哲再也受不了了!他大声怒吼,睁开了通红的双眼,一时间通透清明。他整张脸在与地面的相撞中血迹斑斑,那些恶心的画面统统消失不见了,罗哲在过往的生命中,从来没有任何一刻如此迫切的渴望拥有力量,去改变自己一直以来的痛苦与无能,一次次因为外界力量的干涉,左右了自己生命平和的轨迹...
‘仿徨,让他停下来!’罗哲在心中咆哮,想要响应霎霞的污染。
路饱含自信的双目蒙上了一层浑浊的纱,他果真停下来了。罗哲是‘灾厄化身的仿徨’,那些潮水般涌出,蛊惑人心的画面顷刻间破碎,消失不再。
众人立即恢复了正常,根本来不及沉溺在悲痛的回忆中,迅速朝老旧公寓退去。夏梦怡看着罗哲的眼神更加复杂了。
然而,‘仿徨’根本没有起到多大作用,不过十多秒,路的眼神就恢复了清明,他笑了:“没想到方渐煌说的,有一天还能成真。你是变数。”他盯着罗哲。
公寓的大门触手可及。
这么短短一瞬,罗哲眼睁睁看着夏梦怡奔走起来,她脚力快了无数倍!似乎根本不顾身体的承受能力,她微微偏离了方向,朝着大门一侧的墙体冲了过去。就像撞上了电蚊器的小虫子似的,啪!那一声脆响里,含着骨骼被挤压、血肉被粉碎的多重奏,她重重的撞上了墙,鲜红被压出体外,呈放射状绽放了开来,墙面被绘出了一朵凄美的殷红鲜花。
罗哲跌倒在了公寓的门内,方渐煌竟也不再狂躁。
街道一片狼藉,不远处,‘路’伫立在碎石断瓦的尘埃里,罗哲看见他作出了轻蔑的笑容,一秒恍惚,身迹没入了这座诡静的空城之中。一旁,夏梦怡失去生命的身体像一块破烂的抹布,拖着鲜艳的‘污渍’从墙面上缓缓滑落,在地面烂成了一滩,吧唧!空气中有股难以言喻的气,犹如悬据在内心的腥云,散了开来。
眼泪打着转,他拼命呕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