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被一人一虎惦记的杨翰廷起了个大早,春雨服侍他穿戴,刚穿上最后一件外袍时,隐隐听到帐篷外传来一阵压抑的喧闹声。
他看了一眼春雨,春雨躬身倒退一步,转身便要出帐篷看个究竟。
这样的情况在杨翰廷的队伍中是极少出现的。
正在这时,疾风掀帘走进帐篷。他表情有些怪异,眼中有什么情绪涌动。
杨翰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了?”
对于他身边四大侍卫之首的疾风,杨翰廷了解,他是几个人中最沉稳的一个。
不管面对多大的事,都能沉得住气。至于喜怒不露于色这一点,杨翰廷有时候都要自叹弗如。
今天他的表情太过外露,眼中闪烁的光芒表明有不寻常的事发生了。
“疾雨回来了——”疾风说。
他最后的音调拖得有点长,好似在笑。
杨翰廷又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了解他习惯的疾风知道,那是在等他继续往下说。
他用力抿了抿嘴说,“就是,就是有点脏……”
说完,疾风立刻低下头,双肩有轻微的耸动。
“脏?”杨翰廷一挑眉头。
他脸上更加狐疑,接着说:“让他来见我。”
“是”疾风躬身出了帐篷,捂住嘴用力地咳嗽了两声才渐渐远去。
杨翰廷看了春雨一眼,心想:“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是,过了一个多时辰,疾雨都没有来,杨翰廷的心慢慢往下沉。
“慎之!慎之——”老远就听到了孙彦的声音,只见他以一个怪异的姿势跌跌撞撞跑进营帐。
他双手捂着肚子,微弯着腰,脸上的表情似高兴又似痛苦。
宁房凉紧跟其后,手抚长须,脸上的皱纹因为笑而显得更深了些,但是却没有孙彦那么夸张。
杨翰廷奇怪地看着两人。
“慎之,我说你那侍卫……哈哈,哈哈——”孙彦话没说完又捧腹大笑起来,眼角的泪花都迸了出来。
杨翰廷挑挑眉,看向宁房凉。
宁房凉咳嗽一声,忍着笑说:“他被泥巴裹得像个泥猴……”
“就是,就是,你是没有看见,他只剩两只眼睛,乌溜溜地转,从头顶到脚底,都被泥巴裹着,哈哈,哈哈!”孙彦打断宁房凉的话抢着说。
边说边擦着笑出来的眼泪。
杨翰廷愈发地奇怪,问:“他不是去追小尼姑了吗?怎么回事?”
“据说是掉泥洞里了,被虫子的口水淹了,现在那些泥,因为时间长了,硬的像铁一样,真的不骗你,和铁一样硬。据疾风说,疾雨自己说的,一路赶回来,他在溪水了泡了四次才能回到这里。”孙彦说。
“你不知道,哈哈,哈哈……”说到这里,孙彦又大笑起来,“那些泥巴,一遇到水就变滑,他脱了衣服,身上倒是没有多少泥巴,但是头上、脸上和脖子上,就怎么都洗不掉,好厚一层。”
杨翰廷想想平时呆愣愣的疾雨,也微微一笑,抬脚就往外走,边走边说:“走,看看去。”
为了让杨翰廷随叫随到。疾雨等近身侍卫的帐篷,离杨翰廷的帐篷并不远。没走几步,杨翰廷就来到了疾雨的帐篷外。
远远地就听到一阵压抑的笑声,时不时掺杂着疾雨的怒吼声。
杨翰廷没有让人通报,春雨急忙跑过去,为他掀开帘子。
帘子掀开,杨翰廷率先探身走进帐篷。突然一块湿哒哒的白布,向杨翰廷飞来。
一旁的春雨不知道怎么动的手,伸手,白布落到他的手里。
杨翰廷没有在意那一块白布,抬眼看向里面。
只见帐篷中除了疾风之外,还有另外四个人。
他们都没有穿铠甲,而是穿着常服,是没有当值的侍卫。杨翰廷认得,这是他侍卫营里的。
几人正围着一个圆木桶,桶中热气腾腾。
只见雾气中一个泥巴裹住的头,泥巴主要从脖子开始,泥巴很厚,根本看不出哪是脸,哪是头发,只是从隐约的外形看得出那是个人头。
杨翰廷看到这样的疾雨,嘴角微微上挑。
孙彦和宁房凉紧跟其后。
众人看见进来的是杨翰廷,齐齐下跪行礼。特别是把毛巾扔向杨翰廷的那个侍卫,此时已经是瑟瑟发抖。
桶中的疾雨,一看杨翰廷来了,立马从桶里站起来。
杨翰廷看到他白皙的下/身和脖子以上的泥巴形成了鲜明地对比,再看到他黑黝黝的眼睛乱转,也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眼中满是笑意。
疾雨发现他自己什么都没穿,一下子又闷到水里。
杨翰廷调整了一下表情才对众人说:”起来吧。”
众人起身。
一旁的孙彦早就按捺不住了,哈哈大笑着蹦到疾雨的桶边,伸手拉疾雨,嘴里说着:“别,别,快起来给小爷看看!”
疾雨死活不肯再站起来。
在杨翰廷的注视下,另外几人不再玩笑,都跑过去帮疾雨抠身上的泥巴。
泥巴是能抠掉的,而且泡了水之后,除了滑,并不硬。但是一次不能抠太多,只能一点点地来。
而且麻烦的是,当泥巴洗掉之后,慢慢地整个桶里的水也会变得粘稠。
从疾雨回来清洗到现在,他们已经换了三桶水了。
杨翰廷伸手摸了一下疾雨的脸,发现滑滑腻腻的,他轻轻抠了一小块泥巴,拿到鼻前,想闻一下味道。
一旁的春雨立刻伸手阻止,对杨翰廷说:“公子不可。”
杨翰廷微微一笑摇头说:“无妨。”
杨翰廷把泥巴凑到鼻子前,轻轻一闻,发现并没有恶臭之味,和疾雨一开始闻到的一样,反而在泥土的气味中有淡淡的甜味。
一旁的孙彦和宁房凉也严肃起来,也分别把泥巴凑到鼻子下,认真地闻了闻。
杨翰廷放下泥巴,又伸出两个手指,到疾雨的桶里,蘸出一点洗澡水来,也不嫌脏,拿到鼻前闻一闻。
发现水里的味道只是比泥巴上的味道淡了一些。
因为杨翰廷的到来,大家没有再嬉闹。所以,疾雨身上的泥巴清除得也快起来。
杨翰廷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
对疾风说:“你找个盆来,把他身上弄下来的泥巴装起来。他的洗澡水,你用几个大桶装起来放到外边去。”
众人纳闷,杨翰廷没有理会,转身向自己的营帐走去。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杨翰廷看着跪在地上的疾雨,他全身上下已经没有泥巴,胡乱挽着个发髻,头发还在滴水。
脸上、手上和脖子上的皮肤泛红,应该是搓揉泥巴的时候弄出来的。
看到这样的疾雨,杨翰廷微微皱了皱眉。他的四大护卫,何时弄得如此狼狈过。
“请公子责罚。”疾雨匍匐在地。
原本忍笑的孙彦,此时也不见了笑容。
“跟丢了?”杨翰廷肯定地问。
“是,”疾雨头更低。
杨翰廷眼眸深邃,他知道疾雨本事,他的轻功,不说在南饶国,就是在沧琅大陆都是排得上名的。
而且跟踪是他的强项。
“具体说说吧!”杨翰廷说。
于是疾雨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众人听了疾雨的话,表情各异。
“小尼姑不简单,她根本不躲藏,就用脚程就把人甩了,难道是世外高人?不过看她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吧?”孙彦唏嘘。
“属下无能。”疾雨的头更低。
“不关你的事。”杨翰廷说。
“慎之,这小尼姑也太怪了,深山之中,人迹罕至,来时突然从天而降,去时无迹可寻,她到底是什么人?”宁房凉摇着头说。
“是呀,那些虫子到底和小尼姑有没有关系?”孙彦说。
杨翰廷看了眼疾雨旁边装着泥巴的脸盆。泥巴泡在水里,和普通的泥巴没有区别。
“你说,这是口水?”杨翰廷问
“是,属下亲眼看着从虫子的嘴里流出的。”疾雨说。
杨翰廷顿了一下,接着说:“你去叫上疾风,多叫几个人,回到那个洞里,抓几只虫子回来。”
“是!”
“慎之,这?”孙彦不解地看着杨翰廷。
杨翰廷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说:“泥巴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口水,如果我们有这样的虫子的口水,恐怕以后有大用处也说不定。”
孙彦和宁房凉一下子都坐直了身子。
“至于,小尼姑,不管她是什么人,但她的目标很明确,就看她来不来。”杨翰廷淡淡地说,眼中闪过一丝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