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尔岚是被饿醒的,她还没有睁开眼睛,就闻到了老虎身上熟悉的腥味。她闭着眼睛都知道,她此刻正睡在老虎的肚皮上。
她换了个姿势,找了个舒服的地方,打算再眯一会儿。
但是,她想到还在昏迷中的师父,她强打起精神,起身,使劲地揉揉自己的脸。
老虎宠溺地要舔她的小光头,殷尔岚一偏头,逃脱了老虎的舌头,娇嗔:“哥哥,说了不要舔人家的头。”
老虎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
已经是傍晚,夕阳西斜,昏黄的余晖洒满了一个接一个连绵不绝的山头,好似把群山披洒上了一层温暖的金光。使人的心也瞬间被温暖了。
一人一虎已经走了一天,已经离开了不归山附近的群山,而是来到了和不归山差不多一样高的一座山附近。
那儿的山头地势较高,也是回聆心庵的必经之路。聆心庵在山的另一面,靠近原桑巴国。
其实,殷尔岚和老虎是走在了杨翰廷他们前面去了。杨翰廷他们要去新平国,也要从这个方向走,只是聆心庵是远离他们要走的路。
一人一虎都站在山头上眺望远方。
“咕噜—咕噜——”
……
殷尔岚满脸涨的通红,连忙说:“哥哥,我饿了,饿了……干粮没有了。”
出门的时候,殷尔岚是给自己准备了干粮的,但是,没有想到杨翰廷如此戒备,所以超出了回去的时间,干粮也吃完了。
“岚儿,我们去捕猎吧!”老虎有些小心翼翼地说。
殷尔岚没有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四年前殷尔岚随云安师太第一次下山回来,就再也不愿随着他们一起去捕猎了。
殷尔岚是吃老虎妈妈的奶长大的,不会走就会骑在老虎背上,被带着满山跑,当时老虎哥哥姐姐都还小,是老虎妈妈背着她,在山间玩耍、捕猎,一起慢慢长大的。
殷尔岚说是在聆心庵里长大,其实很多时候,她是跟着老虎一家到处跑,和一群野兽一起长大的。
小时候,她不会走,老虎妈妈到庵里,一叼她的衣领,就带走了她,云安师太也从来不管。
所以,捕食的时候殷尔岚每次都参加。
只是,在她还不满一岁的时候,她也跟着老虎一家,喝了鹿的血,回来的时候,小小的她的满身都是血,云安师太发现后,隔天,老虎姐姐去带她的时候,云安师太说殷尔岚是个人,要让她像人一样生活。
老虎一家就听懂了,不再给殷尔岚吃生的东西,但是,她依然喜欢跟着他们去捕猎。
虽然殷尔岚是生活在尼姑庵里,不知道云安师太怎么想的,并没有告诉殷尔岚不能吃肉。所以,老虎一家隔三差五就会放最好的精肉到聆心庵门口的。
有的时候殷尔岚参加捕猎,也会自己捕猎。
直到4年前……
老虎在她醒过来之前,就一直在纠结,如果放她一个人在这儿,不放心,如果带着她去捕猎,又怕她不愿意,所以,老虎只能小心翼翼地问她。
殷尔岚没有转头看老虎,只是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哥哥一定要杀吗,只有杀戮才能活着吗?”
老虎哥哥一愣:“如果哥哥不杀其他动物,哥哥会饿死。”
过了一会儿他又接着说:
“如果你不去偷取别人的灵芝,云安师太就只能死。”
听到老虎哥哥说它自己会死,云安师太会死,殷尔岚的心想被谁抓了一把,疼得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夜色慢慢浓重,殷尔岚的表情在夜色中有些模糊,她慢悠悠地说:
“那年我和师父下山,我们去到一个叫平阳的地方,那年大旱,我们到的时候正是饥荒最严重的时候。”
老虎摇了摇尾巴,想起是哪一年了。那年是殷尔岚和云安师太第一次下山,当时跟着去的是自己和老虎姐姐。
因为不放心,每次殷尔岚和云安师太出门,老虎一家总有老虎跟着去,但是从来不出现,只远远跟着,殷尔岚也是去年才发现的。
“我们到的时候,村村寨寨都没有吃的,那里农田都裂开了能放下小孩大小的口子,到处都没有粮食,也没有水。树是光秃秃的干树枝,地上没有草。”
殷尔岚脸上显露出悲色。
“也是那一年,我第一次尝到了挨饿,知道了什么是人间地狱。
当时,谁都没有吃的,人们开始互相抢夺。开始抢夺的是粮食,再后来抢草根吃,后来还有人抢白色泥巴吃。
年轻人离开了,留下了老人和孩子,都饿得皮包骨头。
师父和我到后来也没有吃的了,也这样挨饿,还好,白蚁把它们的蛋分了些给我和师父,但是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也只能离开。
但是,在往回走的路上……
就开始有人来抢人——孩子和女人。据说是好吃,味道好。”
说到这里,殷尔岚的脸变得煞白。老虎的一根大尾巴,围住看殷尔岚的腰
“哥哥,你知道吗?我也成为了他们的目标。”
老虎微米双眼。其实,这件事他们是知道的,当时殷尔岚被抓,他们也知道,最后救下殷尔岚的也是他们,只是当时殷尔岚已经昏了过去。
云安师太是知道的,要不然当年殷尔岚和云安师太根本走不出那个地方。
“哥哥,你知道当时我的感觉吗?当时有个皮包骨头的五十多岁的老头向我跑过来,两眼泛着光,看到我就像看到了肉包子一样,我听都到了他吸口水的声音。”
说到这里,殷尔岚抱住老虎的脖子,哭了出来。
“他用那双瘦得像干树枝的双手抓住我的双肩,我怎么挣扎都挣不脱,他侧头就要咬我的脖子,就像我们每次去捕猎的时候,咬断猎物的脖子一样,我的脖子也要被她咬断。”
她哭的更大声了。
“我闻到他身上的恶臭,我也感受到他那口黄牙的锋利,我感觉当时我就是猎物,是别人的猎物。会被一口吞下去。”
殷尔岚呜呜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