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九歌还未张口回答,就被一个温热的怀抱揽走,她的双眸前便只剩下顾北彦一人的脸。
她到底只是里衣外加了件长衫,夜深露重,恐要着凉。
“为何穿得如此少?”顾北彦带着不满的语气道,眸中却盛满了风九歌的脸,满目柔情。
被他这般如同教训孩童一般,风九歌努了努嘴,一时忘了此刻堂中并不止他们两人,带着小女子的撒娇,低声嘟囔着,“又不是我想穿这么少的。”
方才那般紧急情况,哪里容得了她想这么多。
要是她再迟疑一步,那刺客还不知道何时摸进自己的房中,她怕是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北彦将自己的玄蟒披风脱下,盖在风九歌瘦弱的肩上。
“我说檀王,你只管同小歌儿打情骂俏,还顾不顾我的死活了?”洛七染只觉得顾北彦这人是有异性没人性,他这么大一个人站在上面,他一眼没看就算了,还拉着风九歌嘘寒问暖了半天。
这一个个都不关心他,洛七爷表示很生气!
“你不是还没死?”顾北彦对风九歌以外的人都是冷漠无情,丝毫不带人情。
一旁的风九歌听着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这话说得妙!
她觉得自己一人气洛七染还不尽兴,加上顾北彦一人就大快人心多了,这厮比她想象的还要毒舌,摊上这么个兄弟,洛七染算是‘家门不幸’?
洛七染哇哇大叫,朝着下方的风书屿道,“风少将军可别把小歌儿给了檀王,他这性子没几个人受得住,小歌儿可是不能受半分委屈的。”
她的终身大事何时要让洛七染插手了?
这厮就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这戏演得没完没了还真是…不忍直视。
“这可就容不得我做主了。”风书屿答得无奈,俊颜舒展,“家父若是觉得檀王入眼,将阿九许给他也未可知。”
风书屿的态度同先前在宫宴上的简直就是天差地远。
洛七染惊愕这翻脸速度也翻得委实快了些。
啧啧,顾北彦这厮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好事,才能遇上风九歌,情路还如此顺畅,为甚他就遇不上一个心仪的女子?
“七王爷可还有事,不然我让下属替你包扎。”这大半夜的也没法去镇上请郎中,洛七染要是真受了伤,只能先将就一番,待天亮再去镇上找大夫医治。
“罢了罢了,本王命大,不用了。”洛七染摆了摆手,将目光收起时,留意到近旁夏葵的脸色,捕捉到她眼底凝上的一股仇视。
带着恨意的仇视。
洛七染一向嬉皮笑脸惯了,觉得自己平日管闲事管太多,此刻看着夏葵的神情十分敏锐便嗅出了这中间的蛛丝马迹。
有意思。
这檀王同小歌儿一起,夏葵却要横插一脚,当真是有趣。
被刺客如此惊扰,众人都失了睡意,好在已快天明,便都只是回房收拾行装,准备天一亮被进城。
风九歌的房间被那刺客撞毁,是不能住人的了,索性她便去了风书屿房中小憩一会儿。
这客栈被贼人闯入,那些个掌柜小厮都没了踪影,若是堂而皇之地再开一间房,怕是于情于理都不妥当。
况且那群人身份未明,夜半行刺,究竟是得了谁的消息。
风九歌随着自家兄长进了屋,谁料洛七染也进了来,大大咧咧就往床上走去。
“王爷可是走错了房?”风书屿一贯好言好语,对于洛七染这行为丝毫未生气,只是在提醒他方向感不对,走错了地方。
风九歌瞥了眼洛七染,心底却同明镜似的通亮。
这厮不是走错了房,怕是有事要同他们说,这才跟着一起进来。
若不是她现下没工夫理会他,洛七染此刻还能优哉游哉地进来?她不去找他,自己倒是送上门来,这行为反常得不让人起疑都难。
“说罢,有何事要交代?”风九歌走过去将房门关上,便站在那儿不动,一双眼直直地看向榻上的男子,眼底精明无比。
今夜都折腾成这样了,洛七染竟然还有心情跑这儿来,当真如此怕那件事被他人知晓?
风书屿却全然不懂他们字里行间的意思,一脸疑惑地在两人身上扫视,俊秀的眉头微微拧起。
洛七染对风九歌起了兴趣并不因为她是顾北彦看上的女子,更是因为她周身散发的那种孤傲冷清,仿佛将一切事都早已看透,精明得不像是个富家小姐该有的样子。
明人不说暗话,他喜欢风九歌直率的性子,觉得说话方便,不用拐弯抹角地绕一大圈子。
“本王的事,你们可莫要说出去。”。洛七染此刻全然无半分平日玩笑的样子,倒是正正经经了一回,语气颇为沉重,像是在下什么重要决定似的。
果然是这件事。
风九歌懒懒地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地添了句,“我们看上去像是那么空闲之人,将王爷会武功一事说出去,不是自找麻烦么?”
风九歌一句话,让风书屿错愕,却让洛七染嘴角扬起笑意。
没错,洛七染此时来找自己,无非就是为了方才出手相救暴露了自己会武功一事。她倒是并不在意,可洛七染这些年明里暗里都是个纨绔模样,养尊处优惯了,会武功实属天方夜谭。
而他会武功一事既然被他自己隐瞒得如此深,只是一把折扇便截住那贼人的刀刃,可见其武艺精进,不是一般的侍卫会习得的三脚猫功夫。
洛七染在京城可是赫赫有名的风流王爷,一不通书籍典故,二不懂武艺道法,完完全全就是个草包,这也便是洛越笙为何封了他一个王爷却不曾给过他正职做。
虽说今夜她可能因为一时疏忽而遭到贼人袭击,可到底还是托了洛七染的福,他替自己挡下那一刀,他后面又装得一副要死要活模样,无非就是为了装给夏葵看。
他们都不知道夏葵是何时出现在那处,又到底看到了多少。
洛七染并不顾虑自己会武功一事被风九歌知晓,就怕夏葵会想到他不是真正地不务正业,荒唐不羁。若是他身怀武功一事被洛越笙知晓,那将面临的也是未知的祸患,他赌不起,也从未想堵过。
“你习过武艺?”饶是风书屿当将军如此之久,也未看出洛七染原是个懂武之人,他这体格身板看上去怎么也不像是练武的料。
他这藏得可够深。
洛七染长得比世间女子还娇媚,如今听得风书屿的质疑,只是掀了眸,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眸中涌动笑意,薄唇噙着笑,点了点头。
“今夜是你出手救了阿九。”这一句,风书屿倒不是疑问,反倒是笃定。
他和顾北彦都被那贼人引得出了客栈,这客栈内的侍从又大半被带走,还留下的人便只有风九歌和夏葵两位女子,原以为洛七染是个草包,尚且自保都难,更别说保护其余两人。
可没想到在危急关头,洛七染竟出手救了风九歌,这实属是出人意料。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洛七染推脱了几番,不紧不慢地说道,同时目光朝风九歌身上投去,“小歌儿是檀王的命定之人,本王自然是要好生保护的。”
好生保护?
风九歌觉得这洛七染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嘴欠。
就算她对顾北彦来说是极为重要的人,可到底与洛七染毫无干系,他们两个不是血亲兄弟,又怎会如此掏心掏肺地倾心相待?他这话说得可是有些大了。
再说了,她也会武功,何故需要他来出手相救,委实是多此一举,自以为是。
“还是多谢王爷出手相救,不然阿九此刻也不知会如何。”风书屿照规矩恭恭敬敬地朝洛七染行了个礼,语气是实打实地诚恳。
能让一位深受器重又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感激一番,洛七染这王爷也没白做,至少还算是有名有脸了。
“行了,同他啰嗦什么。”风九歌冷冷地开口,眼神往门外看着,示意洛七染是时候该‘滚’了。
他在风书屿房中待得愈久,引起他人怀疑的可能性就愈大。
更何况也不知道夏葵是否被他那拙劣的演技骗了去,她就怕夏葵明知道洛七染是在做戏,还十分配合地合着他唱完了整出戏,而实在的是她已经知晓洛七染会武功一事,明面上却不动声色。
那女子心思极重,不是旁人能够妄自揣摩的。
“你瞧瞧,这小歌儿同檀王相处久了,就连这说话做事都有他的风范,果真是夫唱妇随,天生一对。”
风九歌强忍下将他踹出去的冲动,咬牙切齿,“你还有一刻钟,不然本郡主并不介意亲自动手。”她说着,还双手活动了一番,骨骼嘞嘞作响。
她会武功这事洛七染一早便知道,既然他也会武艺,切磋一番也不是不可,只怕到时候跪地哭喊没脸没皮的怕又是洛七染,这下洛七爷的脸可就丢大发了。
洛七染看这架势不对,忙要闪人,出去了后还回头朝风书屿挥了挥手,“将军可要好好管教管教小歌儿,不然她这番脾性怕是无人敢要了。”
风九歌觉得,自己实在是不该就这么轻易地放过洛七染,就应该打得他满地找牙,哭爹喊娘方解心头之恨。可她又转念一想,这洛七染的爹娘好像都已早亡,可没处给他去哭喊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