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彦淡然失笑,却也没再提让她离开之事。
他的九九,还真是固执啊。
“走罢,临止已经替你收拾好行囊了罢。”倒不是风九歌心大,只是沈府此刻还是风平浪静,那也说明沈四海在蓄力准备,他们也不能干坐着,到底还是要有些表示的。
来江淮也已数日,只是来时危险重重,走时更是一波三折。
但愿一切尘埃落定,他们都无事,便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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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脚刚送走了七王爷,沈安歌后脚便进了来。风书屿一瞧见她便想起今日被她硬塞软枕之事,头大的同时还有几分心力交瘁。
他是真不知该对沈安歌做什么,同她说话简直就是对牛弹琴,这个女子定能将自己的话曲解一个意思。
也不知道当日护在他身前的女子究竟为谁。
沈安歌此番吞了药,总觉得心脏隐隐抽搐,疼得她面色发白。
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此番除了她,沈四海也高兴了吧。
沈安歌对风书屿的居所了如指掌,一路走过也没见多少下人,整个沈府也盈溢着一种波诡云谲的氛围,让人只觉得像是在舔着刀尖走路,格外谨慎。
她记得自己在天街卖糖人,却被从天而降的贼寇掳走。她不傻,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不奢求沈四海能够来救自己。
可是啊,她还是心存希冀,盼着沈府有人能察觉自己失踪,随后报官来寻她。可自她在地牢中听到沈四海的名字,便如一盆冷水自上而下倾倒,她那时才是彻彻底底地心寒。
她的亲生父亲,同乱党也所勾结,掳走民女只为了炼成他要的丹药。
她不过是一个可以用来炼丹的工具罢了,那般难堪的事,那般屈辱的炼法,还真是沈四海能做出来的事。
现下她偷听到他们谈话,沈四海没有立刻要了她的命,已经算是格外宽容。她还得好生谢过自己的父亲才是。
“沈安歌?”瞧着站在屋外半晌,却依旧没有动作的人儿,风书屿低低唤了她一声,眉宇带着几分思索。
这般沉默寡言可不像沈安歌的性子,先前她可是瞧见自己便巴不得扑上来,如今这般安分守己倒还真是少见。
沈安歌瞧着面前那张寡淡出众的脸。长眉若柳,身如玉树,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轮廓分明。他穿着一袭白衣,银白腰带束在腰侧,宽肩窄腰,卓尔不群。
她此番只想将风书屿的面貌、身形,一点一滴地描摹进眼底。
怕是今后,想这般赤裸地瞧他,也是极难之事。
“找我有事?”越是这般僵硬下去,风书屿便越觉得沈安歌今日有几分反常。
她这般沉默的样子还真让人难以适应,就像是换了个人,除了一般无二的容貌,其余皆是其他。
“小六,只要你这次帮了为父,我便让人立刻迁了你母亲的衣冠冢入墓陵。”
“这才是为父的好女儿,你放心,为父答应你的事定不会逆了你。”
“此药丸无毒,只要在你成功暗杀檀王,便来找为父要解药……”
沈安歌也并不喜欢如今的自己,觉得太过做作,无病呻吟又矫揉造作。可是她是真心感激风书屿的救命之恩,也是真地爱慕他。
如若,如若有机会,她还想嫁给风书屿。
只是这一切,都来得太晚了啊。沈安歌觉得眼前起了水雾,潮湿一片,她哽咽了一下,摇了摇头,“无事。只是——只是想来问问我给你准备的软枕可舒适,不然我给你换一个。”
她能做的当真不多,除了能让风书屿有好眠之外,她好像也做不了其他……
原以为沈安歌这般反常定是有事寻自己,可她却开口提及软枕。这一番,风书屿平时的君子气度也被气得烟消云散,他方才算是白担心了,没想到这丫头没心没肺到这种地步。
送软枕便也罢了,还当着诸多下人面前送。
送完了便也罢了,还主动找上门问是否舒适?!
风书屿自认也是好修养的人,也不会轻易动怒生气,可他这番却是的的确确被沈安歌气到。
这等没心肝的丫头,不在意也罢!
“只是这等小事?”风书屿不悦地拧眉,伸手欲关门。
就在门将关上时,沈安歌忽地伸出了手,一双素手便这么被夹在了门缝间,锐利的刺痛立刻席卷全身,她疼得面色瞬时惨白,待收回手时,指尖已隐隐冒出死血。
“嘶——”沈安歌后知后觉地唤了声,还没等自己看清伤势,双手便被人夺去,风书屿低眉瞧着她的伤势。
见原本还白皙精致的手,此刻被门这么一夹,红肿了不说,看上去还有几分狼狈。
“你莫不是傻?明明看到我要关门,还就这么鲁莽地冲上来。”沈安歌本就疼得拧眉,被风书屿这么一训,小脸更加委屈巴巴,心底酸涩苦楚翻来倒去。
她都这么可怜了,风书屿竟还能骂得如此理所当然。
简直过分!
“我这不是话还没说完,谁知晓你就要关门了。”沈安歌此刻是真觉得委屈,没有丝毫是装的,一双大眼水汪汪地凝视风书屿,小嘴撇了撇,“非但不关心我便罢了,还凶我,凶我。”
风书屿此番才知晓,饶是沈安歌这般性子的女子,撒起娇来还真是不分场合。
本就觉得头大,可无奈此番她受了伤,也是自认倒霉,姑且哄着罢。
“那你要我如何?”风少将军一向都是千呼百应,无人敢这般同他说话,许是高处不胜寒久了,此次遇上沈安歌,他便算是栽在了她手中。
风书屿也没哄过人,也甚少见这种难缠棘手的事情。
这会不仅方寸大乱,还有几分语无伦次。见着沈安歌越哭越凶,引来了下人纷纷注意,他咽了咽唾沫,一脸为难,“我向你赔罪可好?”
“那个软枕我用着甚好,多谢你的好意。”
“还疼?不然我给你找个大夫。不行,还是带你去找大夫好了。”
眼瞧着风书屿在一旁急得要跳脚,沈安歌不厚道地笑了声,这笑声发自内心,她笑得连手上的疼都忘了,五脏肺腑都笑得抖动起来。
还真是可爱的风将军呢。
她真是越发喜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