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声音渐亮,一抹海蓝从门外进了来,虽风尘仆仆,但是眼神分外清亮,因赶路而微红的脸颊被光渡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芒,格外夺目,让人忽略了那声音的不谦恭以及微微的气喘。
蓝衣人正是男装装扮的宁秀远。刚站定,蒙泽和小五,带着田浩也踏进了门。裴元看了眼那蓝衣公子,刚舒展的眉头瞬间又打成了结。
“大人莫愁,我是有新证人。”宁秀远刚说完,宁明远望了望自家小妹,嗫嚅着不知道说什么好,羞愧地撇过了脸,刚转头,一眼看到一旁的田浩,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惊讶道:“田兄!”
田浩听得声音,抬起头,瞪大眼看向了宁明远,眼眶红红的,似想要上前,蒙泽单手压着田浩的肩膀,田浩一步也挪不动,就沉默着不说话了。
宁秀远可不管这几人,只向裴元说道:“大人,听说大家都说是因为那月琴姑娘贪了这田浩的珠链,这位公子为田浩去拿珠子杀死了人?”
裴元点点头,那老鸨也连连称是。
“那大人可从这位公子身上搜到了珠子了?”
“这”裴元一时语塞,我被你们“拜访”了一夜,哪有那功夫,正自腹诽,又想到刚刚自己脑昏要下的判词,不觉惊出一身冷汗。幸亏这宁大小姐来得及时啊。
于是,很有耐心地顺着看向宁明远,问道:“你可是为了珠子而去?珠子被你放在何处?”
宁明远转过头,妹妹在此,不敢再如先前般,而是拍拍还有些发昏的头:“我是为了替田兄拿珠子去了,但是刚到那儿就被兄弟们拉去喝酒,然后是去了月琴屋里,但是我没有使劲儿啊!”宁秀远不知这一层,听到“使劲儿”两字,脑子蒙了一蒙,晃了下头,却仍是没说话。
裴元倒是快速接了过去:“你拿的珠子呢?”
“珠子?我刚进去,门就被撞开了。”
宁秀远眼睛一亮,正要说什么,侧门走出一身穿紫袍之人,宁秀远眯了眯眼,认出是“鼎鼎大名”的岑大人,知机地住了口,不再纠缠于口舌,知道如果再说下去,这么多人这么多嘴也要输给这个人。
岑敬坐定,把手放在桌子上,屈指敲着桌面,宁秀远盯着那手指,突然开口道:“大人,现在我们都没有证据是这位公子杀了人,都是凭空口白牙,还有可能以讹传讹,毕竟,舌头是软的,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说到这儿,宁秀远有意无意地瞟了眼坐着的岑大人,看到曲着的手指顿了下,接着道,“请给我五天时间,我必定将凶手找到。”
“呵呵,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岑大人本眯着的眼睁了开来,“三天吧。”复又眯起了眼,重又打起了拍子。
宁秀远默默数了数那拍子,眼睛闭了一闭,再睁开时,盛满了坚定:“好,三天。”
岑大人似乎笑了笑,“不然,以无故扰乱公堂罪论处。”
“好。”宁秀远知与其辩口舌纯属找死,想也不想应了下来。
田浩、宁明远惊得呆愣在那里。小五急得上前扯了扯宁秀远的衣袖,蒙泽也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微微低头盯着宁秀远那小巧的被乌发覆盖的后脑,目光不自然染了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钦佩与羡慕。
等他回过神来,刚好看见小五正扯着宁秀远的衣袖,莫名地觉得心里不舒服,上前一把拎起小五的衣领拎开了去,将宁秀远被扯皱的衣袖轻轻抚平,宁秀远只感觉有人扯衣袖,一回头只看见蒙泽关切地望着她,要说什么,衣袖平整,不远处小五眼睛睁得老大,满脸古怪地看着这边。对蒙泽轻轻摇了摇头,满脸坚定地又转向了堂上。
得嘞,两个大佬你们都决定了看我干啥?裴元一脸无语望天,拿起惊堂木。
“等等。”宁秀远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急急叫了停。
裴元今日受的惊吓已然太多,木着脸将惊堂木放下,冒的感情问道:“还有什么?”
“我得能够随时跟嫌疑人见面,以便了解案情,不能阻止。”
裴元想起昨夜这宁大小姐要探视被陆大人阻止的情形,一脸苦哈哈地转向岑大人。岑大人大概是睡着了,曲着的手指也不敲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好半晌才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又甩袖离开了。
宁秀远一行人也不再逗留,转身离开了大堂。
宁明远也不用人押,弹了弹衣袖,很自觉地朝牢房走去。
裴元拿起惊堂木的手抖了抖,讪讪地又轻轻放下了,摸了摸鼻子,转身回了内堂,只剩两排衙役、老鸨与那书记员大眼瞪小眼。
田浩并未跟去查探,他还沉浸在“月琴已死”的悲伤中,宁秀远也怕这个呆脑子坏了自己的事,着人将他送了回去。
宁秀远则马不停蹄地赶到怡春院,到得门口,忽地一拍脑袋:“我说怎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忘了要搜查令了。这可怎么办?”
蒙泽并未回府,也一路跟了来,听得这话,将望向二楼的目光移了来,看到宁秀远本就只巴掌大的脸皱的更小了,不觉好笑,虽则失忆了,但骨子里的本性并不曾失落什么,不再如刚醒来时的呆萌无害,有心要逗逗她,好让她一夜的焦虑得片刻放松:“看那个手指有多动症的糟老头子,也不会如你的意的。还白费力气呢。”
宁秀远正凝眉兀自烦恼,听得这句,“噗嗤”一声笑了,“人家才三十多岁在你嘴里就成糟老头子了。估计还没哪个人敢这样说他。他可是能止小儿啼哭的。不过我提了一个要求他就那个鬼样子,倒也真的是。”说话间,眼神流转,濛濛间有光泽闪耀。说完,神情倒也神奇地放松了下来。
蒙泽心情好了点儿,又故意卖起了关子:“你想不想进去?”
宁秀远又皱起了眉,还未来得及说话,忽地天地反转,吓得差点要大叫,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掌及时捂住了,自然,中间隔着一张雪白的帕子。丝丝热气透过帕子蒸腾脸颊,宁秀远这才回过神来,一摸袖口,果然帕子没了,而自己正趴在蒙泽的背上,没想到这人看着清瘦,却也没有硌人之感,只是刚刚没有自己配合,这姿势委实难受了点儿。她悄悄移了移身子,稍微一动,只听前面低沉的声音传来,“搂好我的脖子,趁白天没人,我们进去了。”
宁秀远刚将姿势调好,还未来得及细问,忽然整个世界都变了,那杨堤岸的柳树在视野里见到了发顶一样的曲意,轻微的细风像是被谁猛力扇了火,呼呼地从耳边呼啸而过,最重要的是,刚刚令人发愁仰望的二楼窗户忽地不知怎么就打开了,自己神奇地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