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见过这样大胆的丫鬟,敢两次偷溜出乔府不说,还是在同一天被他撞见了。
乔苏然透过镜子看到她手上拿着的布袋,转过身看向她。
看和谨的样子,似乎是与她相识已久,这难不成还是个惯犯?
小南紧紧攥住袋子,不敢抬头。
“五爷。”
只见小厮从前面跑进来,看向对面坐着的乔五爷,又瞧了一眼站在自己旁边的姑娘,小心翼翼的说道:“五爷,您看这...”
他立即站起身,披上戏服,绕开小南,上了那戏台。
“姑娘,您这是……”小厮实在是看不过去,和她搭起了话。
谁知她竟瞪了回来。
嘿!
小厮撇撇嘴,看她这一身装扮,想必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他直起腰,态度也不如刚才那般友好。
“闲杂人等,没事的话,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小南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这不典型的没事往枪口上撞么!
她也不如刚才那般胆怯,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他的鼻子,反驳道:“说话前啊,把你的嘴放干净点,我可是乔家的人,别等着一会儿五爷下台,小心不给你台阶走!”语毕,还冲他翻了个白眼。
“不得无礼!”
没等小厮继续开口,何书霖慢慢悠悠的冲着两人走了过来。
小厮见此,脸色一变,连忙上去扶住他。
“老爷,您怎么出来也不通知小的一声?”
何书霖回瞪一眼,任他扶着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小南虽不识得这人,但看那浑小子的毕恭毕敬的样子,想罢这人也算是梨园的大人物。
她微微点头示意。
何书霖瞧了她一眼,眉头深锁。
“请问姑娘,可是乔家的人?”
她点点头,答道:“小的只是乔府的一名丫鬟。”
“丫鬟?”何书霖的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像是有些不满意的意味。
“一个丫鬟是怎么进来这里的?!”
小南一时语塞,不知如何解释这个意外情况,站在他旁边的那个小厮摆明了是要笑话,再者说,如若惹了这老爷动怒,那自己岂不是在那尊“冷面佛”又被记一帐?!
她灵机一动,想起了刚买的枣泥糕。
“老爷,您看,我是替我们家小姐来助兴的。”语毕,双手捧住装有枣泥糕的袋子,伸上前。
说到这里,何书霖这老爷子更是不对气,要不是这乔新戈整日想着搞垮这里,他这爱徒能去答应这违心的事儿?!
她见何书霖表情不对,再一次语出惊人:“要不您也尝尝?”
嘿!
这小丫头倒是挺大胆。
刚刚还打算看好戏的小厮倒是被眼前这姑娘的勇气佩服的五体投地,要知道何老爷的脾气那可是古怪的很,对于这种没大没小的行为,他更是容忍不得。
敢接出这话,那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胆大包天。
可小南并没有想这么多,她只希望能在五爷下台前稳住这老爷,好让自己的下场能够好看些,说来也倒霉,要不是因为那个小土豆,自己说不定还能和报亭那张家小伙儿续个旧,可现在,非但没见成,反倒是惹了个大麻烦,这下子,就算是能活着回府,日后怕也是只能望门兴叹了。
此时,台上的人唱得一首好曲儿,台下的人听的津津有味,沈季豪也是其中之一,和家中其他平辈人不同,他喜欢听曲儿,还就喜欢这台上人唱的曲儿,特别是那一首“牡丹亭”,转来转去,都不如这花染唱的悦耳动听。
曲终,众人谢幕。
乔苏然缓缓走下台,沈季豪笑着为他鼓掌,连连叫好。
“不愧是苏州城最有名的戏角,在下真是佩服,佩服,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来听一曲牡丹亭,那真是此生有幸了。”
乔苏然笑了笑,恍然没有刚刚在台上的妩媚劲,有意无意的望向戏台隔板后方。
“沈司令就不必和我这么客套了,想必您一定有急事才会在这个时候来此。”
沈季豪见他这样直接,倒也不多做铺垫,直截了当地道出了此次前来的目的:“那我就不绕圈子了,想必乔五爷也得知我和你大哥不对付,所以这次是来卖个人情,还请五爷帮个忙查几个逃难人员的身份。”
他轻笑一声,答道:“沈司令,我只是个唱戏的,您这要求可是高看我了。”
沈季豪也不恼,早在来之前,他就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关于乔家的底细,这乔五爷乔苏然虽说是个喜欢唱曲儿的名伶,但也暗中参与过不少政府大事,背后还是拥有庞大势力的乔家,有这等人的帮忙,那简直是如虎添翼。
“还请乔五爷多考虑考虑,我沈某人在此提前谢过了。”
乔苏然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能让沈季豪舍下面子来求的人那真是屈指可数,而恰巧这人和大哥乔苏渊还是见都见不得的死对头。
“沈司令是认为我会无视我大哥反而会去帮一个外人,而这个外人恰巧还是个死对头?”
他淡然处之。
沈季豪早料想他会出此言,转过身,示意跟随的人拿来几张画像,转而递给乔苏然。
他接过,看了一眼,又抬起头,问道:“这是?”
“几时前抓到的人,还未确定身份,怀疑他们可能是日本人的卧底,不知五爷有没有听闻,这几日关于那东北三省的事情。”
沈季豪神情凝重,一改刚才的谈笑风生。
乔苏然思索过后,缓缓折起手里的画像,再次抬起头看着他:“我可以帮你,不过此事不可让我大哥知道,如若透露一点风声,那就不要怪我出手了。”
沈季豪一听,神色缓和了许多,他笑着点点头:“沈某人欠你乔五爷的这个人情,日后一定归还。”
送过沈季豪,乔苏然快步走到后台。
来来往往的人都已散去,和谨也不知又跑到那里去玩,只有那丫头还直直的站在墙边,头耷拉着,打着瞌睡,手里却还紧紧攥着那布袋。
他轻步走上前,慢慢脱下戏袍放在那架子上,时不时的还透过镜子观察她的情况。
呵,这人还真的是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