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中,我看见一群穿着白衣服的人快速走了过来,二话不说将我抬上单架。
他们都带着白色口罩,将整个面部遮挡着严严实实,只留着——
不对!
他们竟然都没有眼睛!
天哪!他们到底是谁?是人嘛?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其中一个掏出一只装满白色液体的针管刺进我的脖颈,我立马感觉全身一僵,失去了力气。
我的眼里满是恐慌,接下来他们要将我带到哪里去?
医院?还是地狱?
等待我的命运将又会如何可怕,我简直不敢想象!
人一旦恐惧到极限就会愤怒,我也不例外。
那一刻,我几乎疯了,心中嘶声怒吼,想要将这股愤怒转化为力量,去反抗这一切!
然而等待我的却是一阵夜枭般尖锐而又凄厉的笑声,我顿时吓得毛骨悚然,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汗毛全都竖起来了!
我被推进了一间小屋内,不是想象中的医院,而是真正的……
地狱!
“不,你们不能这样,我不要进去!”
我几乎哭出声,想要乞求他们行行好,但他们无动于衷,关上门,丢下了我,我忘了魔鬼是没有同情心的!
我本能地想要逃离出去,双手一用力,发现自己竟然恢复了力气。
门是从外面反锁的,我用身体拼命撞击着,它纹丝不动,像一个盘踞的怪物冷冷看着我,无声地嘲笑。
“刺啦”一声,屋内的灯亮了,我的后背紧贴着门,转身看清楚了眼前的事物。
眼前这一幕简直太熟悉了,烙印在我的记忆深处,一张病床,床头堆着一台冰冷地心电监护仪,床上躺着一个人,我甚至能听见他沉闷的呼吸声!
但被帷帐遮挡住了,根本看不清楚他的样貌,也分不清他是男是女。
我也不想去看清他的摸样,未知的恐惧正蚕食的我的理智,我快疯了!
这正是我这一个月来几乎每天都要做的噩梦,而现在它成为了现实。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么害我!”我由恐惧化为愤怒,再由愤怒转为哀求,“求求……你了,不要……再折磨我了,让我走好吗?”
呼吸声停了下来,他似乎听见了我的话,转过头看着我,张开口在说什么,声音却十分羸弱无力。
我以为我的哀求有了反应,壮着胆子一小步一小步靠近病床,想要听清楚他说什么?
“让……让……我好……”
我还是听不清,又迈了一步,身体快要接触到帷帐。
突然!
床上的人影以非人的速度跳下床消失了!
跟变魔术一样,就在我的眼皮底下不见了!
我难以置信地拉开帷帐,床上空空如也。
突然,我的身子如同触电般僵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有人正趴在我的后背,身子是那么的轻飘。
他的下巴搭在我的肩上,只要我稍稍移动一下脑袋,就能和他四目相视。
我吓得全身抖如筛糠,一股子凉意从脚底蹿上脑门,不敢有下一步动作。
他的嘴里还嘀咕着那句话,我不敢回头去看,颤着嘴唇问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让我这辈子都无法释怀的诡异一幕发生了,他的身体没有动,脸却出现在我面前,就好像他的脖子可以拉伸一样。
“让我好好抱抱你!”
他的脸如同一张纸般惨白,只有一双黝黑的眼睛,没有眼白,死死看着我。
我下意识地注视着他的黑瞳,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快被吸进去,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双手不由胡乱舞动,想要将他的身子拽下来。
接着地面坍塌,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我的身体不停下坠,没有了时间和空间的约束,就这样一直往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分钟、一天、还是一年,直到后背撞上一片平坦的地面,疼痛感将我拉回现实。
“不,不要再缠着我,放过我!”
我醒了!又是一场梦,但思维仍处于现实与梦境的癫狂交界处。
所有救援人员都停了手头工作,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我知道自己闹洋相了,满头是血地瘫坐在地上一言不发,胸口不断起伏。
一位当地警官走过来询问我的情况,我刚要开口,突然想到,自己是要坐飞机回家的,外公还在医院,他等着见我呢!
他不是骂我浪子,不顾家,说不定我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一高兴,病就好了!
“对,我要赶紧回家!回家,回家,家……”
我的大脑又不由自主的转动,幻想着匪夷所思的画面。
爬起身,不顾救援人员的阻挡,跑到惨不忍睹的车祸现场,寻找着自己的包。
我心急如焚,爬进翻到的出租车内,一通乱扒。
我记得自己当时明明将包放在后座的,怎么不见了,机票和护照还在里面,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就这样了?
一阵呻吟声响起,我冲向正要抬上救护车的司机,揪住他的衣领,喊道:“把包还给我,快给我!”
周围人先是一愣,随后全部围了上来,将我拉到一旁。
一位年轻护士过来要给我打镇定剂,我一把推开她,恶狠狠地瞪着她:“别想再让我睡着了,我不会上当!”
先前的那位警官拍拍年轻护士的肩膀,示意她忙自己的,他手里提着我的包,用生硬的中文发音说道:“是它吗?”
我眼睛一亮,夺了过来,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谢天谢地,东西都在。
我犹如吃了定心丸,神经立马放松下来,这时才感觉到眼前殷虹一片,额头上的伤口不断向外渗血。
他见我的情绪冷静下来,招手救援人员将我抬上救护车,我立马又想起刚才的梦境,这一切太熟悉了!
我挣扎着站起来,就往马路上跑,打算再拦下一辆出租车。
那位警官见状也快速跑了过来,一把将我拽住,躲过从我身边擦身而过的车辆。
他有些恼怒地看着我,歪着头想要听我的解释。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仰头一喊,眼中蹦出血泪:“Let me go!”
他注视着我,张大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简短地跟他说明自己为什么着急去机场的原因,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表示同情和理解。
包扎好伤口后,我上了警车。
就这样,我第一次被请上了警车,还是国外的。
警灯拉响,一路风驰电掣,我们来到了机场。
他出示了证件,向机场工作人员说明情况后,批准我从特殊通道进入。
登机前的几分钟,他拍着我的肩膀安慰吧:“不要担心,一切安好,真主会保佑你的!”
我点点头,微微欠身鞠了一躬,表示十分感激。
他将手按在心口,也弯下头,回了一个标准的***礼。
就这样,我得偿所愿,登上了回家之旅。
我用手掌托着下巴,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的云层,想到自己这次恐怕再也不会返回迪拜了。
上机的时候我向老板发了辞职短信,最近这段时间我经常请假,他对我的工作态度极度不满意,有时经常当着公司所有员工面,含沙射影道某些年轻同志思想浮躁,工作不踏实,需要加强自我约束力。
现在老子不伺候你了,再也听不见的批评教育了。
当然,短信中没有这句话,毕竟善始善终,我不喜欢糟糕的结尾.
搞得和小年轻闹分手一样,一开始有说有笑地生活,最后不欢而散,像仇人一样怨恨彼此。
我旁边坐着一位年迈的老者,他带着老式眼镜,竖着平头,身穿中山装,像极了民国时期的政治诗人。
飞机上传来空姐的声音:“各位乘客,接下来我们要经过卡塔尔边区,现在是特殊时期,请关掉所有电子设备,保证此次航班的安全飞行。我再重申一遍……”
老人带着耳机,无动于衷,似乎没有听见。
一会儿空姐过来,他掏出口袋的MP3,笑着说:“不是手机。”
待空姐走后,他朝我呵呵笑道:“怎么,小伙子有心事啊?”
我转过头,不可置否的点点头。
他将一只耳机递给我,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珍宝岛和苏联干架呢。那时冰天雪地,而我又是南方人,受不了严寒。苏联一直蠢蠢欲动,也不知道这场拉锯战究竟到什么时候,想家的时候就半夜起来偷偷写信,一边写一边哭得稀里哗啦。后来啊,苏联实在耗不起了,承认珍宝岛归属中国。所以,这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想开点!“
得知老人是位老兵,我不由肃然起敬。
MP3播放的是Rod Stewart的《Sailing》,一首很经典的歌曲,歌词朴实无华,加上Rod Stewart独特的沙哑嗓音,让人无限思念地同时,又迸发出苍茫而又雄厚的力量。
老者的肠胃应该不太好,有些口臭,但这并不让我介意和他交谈。
他也发现了这点,取出随身所带的口香糖,分给我一片。
“年轻人,朝气点!”他又说道:“我十分赞扬***他老人家说过的一句话,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朝气蓬勃。好比那初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这句话上小学时,语文老师就让我们背过,当时只是为了应付考试,根本懒得去多想,也根本想不出来什么感触。
现在再一次听到,我的内心澎湃激动,犹如一点火光点燃了早就熄灭的火把,让我重拾对生活的希望。
而这点却是网上疯传的鸡汤无法比拟的,它们经不起时间的推敲以及理智地思考。
老人讲得有些乏了,闭上眼睛,面带微笑。
我为他拉上薄毯,也给自己盖上,关上窗子,听着悠扬的音乐,脑海中空灵一片,不知不觉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