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彭森眉头紧锁,心中更加忧郁起来。顶着风快步走向自己的帐篷……
入夜,风沙小了许多。沙漠上方的夜空,像擦拭洗涤过的黑板,黑的通透而彻底,使得星辰都显得分外的璀璨。
在沙漠地表,风还在呼呼的搜刮着地表的沙粒,一阵一阵。
戈壁上,孤零零的几顶帐篷横七竖八,彼此间隔十几米,一字排开,在其中一个帐篷里,一盏老式的手提煤油灯发着昏暗的亮光,把里面的事物映照着,只见几个木头箱子搭的简易行军床上俯卧着一个中年人。
“咳咳咳,咳咳……”一阵阵急促的咳嗽声!
卫生员小战士邱晓被从睡梦中惊醒,他揉揉眼睛,看见那中年人正裹着一件显旧的军大衣,在那盏小煤油灯下写着什么,咳嗽厉害的时候就用手捂住嘴巴,尽力不发出太大的声响。
“彭教授,你怎么还没睡,这么晚了”邱晓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老毛病又犯了,打扰你休息了吧?”彭森看向他斜对面另一张简易床铺上睡眼朦胧的年轻人,不好意思的说道。
“没有,没有,我睡觉打呼噜还怕打扰您休息呢。”这个小战士赶忙回答。
“教授,是不是很难受啊……你等等,我用酒精炉给你烧点热水喝。”邱晓揉揉眼睛,一骨碌爬了起来,麻利的从帐篷角落的一个木头箱子里拿出酒精炉开始烧水。
彭森看在眼里,并没有阻止,索性放下手里的小本子和钢笔,打量着这名警卫员小战士。
“小邱啊,我这个病号,部队上派你照顾我,又当卫生员又当警卫员,会不会很委屈啊。”
“教授,你在说什么呀?只要部队允许,我愿意一直跟着您,给您当一辈子警卫员和通讯兵,跟着您能学知识,怎么会后悔呢,而且国家对您这么看重,您是大科学家啊。”
彭森听了,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正要说话,胸口一阵绞痛,不禁又剧烈咳嗽起来,他半侧卧着身子,每咳一下就不断颤抖!
“教授……”
邱晓赶忙上前帮彭森捶背,拍了两下,彭森伸开手一拦,说道“没事,没事,死不了,你继续烧水吧”
邱晓犹豫了下,转身去烧水。
好一会,彭森才从剧烈干咳中缓过劲来,深吸几口,调匀呼吸。
“教授,听说您是植物病毒专家,又是医学药理学博士。这么厉害,为什么自己得了肿瘤都治不好呢?”邱晓一边烧水扭头看见彭森稍微好点了问道。
“人再厉害,学的知识毕竟有边界,有些事情是无能为力的,努力过就好,相对于别人我感觉自己已经算幸运得了。”
“教授,您到现在,心态还这么乐观!”邱晓有些惊讶。
“不开心是一天,开心也是一天,为什么不乐观积极点面对呢?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彭森微笑着说道。
“那到也是……”
邱晓没有再问什么,怕彭森说话多了又咳嗽,低头摆弄起小酒精炉烧水,青蓝色的火苗在里面跳跃燃烧,不一会儿,就见放在上面的白色大茶缸里冒出热气腾腾的水蒸汽。
帐篷里恢复了安静,时间已经到了深夜两三点……
此刻,这个叫彭森的中年人,胸口难受异常,虽然吃了药,还是没有什么效果,他身患恶性肿瘤,来沙漠前一直在医院治疗,医院确诊肺癌已经到晚期,本来这次科考他可以不来的,上头派其他人主持工作,但是他向上级领导写报告,坚决要求参加剩下的科考项目。因为他知道,他时间不多了。
现在他手头还有点工作没有完成。原本设想的计划被打乱,让他心神不宁。他白天之所以坚持要去找水,一个目的当然是希望在附近的塔尔井找到水源,以解科考队燃眉之急;另外一个目的,是想去一个地方看一看。因为越靠近那个地方,他怀里的双鱼石盘,产生的某种力场反应越强烈,感应时断时续,似乎存在某种联系。他不确定,但是又不愿意告诉其他人。怕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引来不必要的骚动。
“唉……!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只求能多给我点时间,让我把研究做完!”彭森说话时候眼神迷离,像在自言自语。
“什么研究,这么重要?……”
“教授,水烧好了,可以喝了!”说着邱晓端起冒着热气的茶缸递给了彭森,顺口问道。
彭森接过热茶缸,吹了吹,抿着嘴喝了一口,一股热流涌入肠胃,之前的憋闷疼痛,消了大半,身体感觉好了一些。
“这个研究嘛……,我先问你个问题,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神秘力量,或者说,你相不相信玄学?鬼神,外星人什么的!”彭森一边喝水一边不紧不慢的问道。
“教授,你的意思是那个石盘大变活鱼的事吧,是挺神奇的!队里是不是有大学生会变戏法啊?”
“你说的是那个双鱼玉佩吧,突然在水里面多出了一条鱼。”
“对,就是那条鱼,您还记得啊!就在那绿洲休整的时候。”
彭森当然记得那件事情,当时他们一行人,人困马乏,在一个小绿洲水潭边休息,石玉盘就在他这个领队的手里,他取出来清洗,出现了异常变化,第一个发现异常的,就是身前这个小战士。
当时他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用石盘盛水的时候有一条小鱼闯了进来,就那么一会儿,突然出现了另一条鱼,好像凭空冒出来似的。
邱晓恰巧在旁边看见这一幕,被下了一跳,下意识地叫出声来。这才引起大家的注意。
他们后来还发现不管分开,不分开,两条鱼行为动作都是相反而同步的,这让科考队的人都感觉非常神奇。
再后来其中一条鱼死了,另外一条还活蹦乱跳的,他们为实验,又捉了一条小鱼,放在盛水的石玉盘里,但是这次什么反应也没有发生。于是大伙开始怀疑这是偶然事件或是谁在变戏法,毕竟大部分人都没有亲眼看清鱼怎么变成两条的,问邱晓他也说不清楚。
而让彭森记忆犹新的不是这些,他仔细观察后发现一条鱼左侧的细小血红色伤口,在另一条鱼身上相同部位,相同形状却在显示在右侧。它们应该是同一条鱼没错,彭森觉得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但又一时摸不着头绪。
“伤口,伤口……”彭森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不是非常确定的说道。“你真的以为那是变戏法吗?”
“难道不是吗,连队里都这么传的!”
彭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话锋一转。
“这次我们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出来的这些人你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吗?”
“异常……!除了那次塌方,其他就没有什么了。”邱晓沉思了片刻,看见彭森若有心事的样子。
与此同时,彭森也正看着他,想从他眼里读出点什么似的,凝视着邱晓的眼睛。
“塌方的时候有没有感觉什么不对劲吗。”彭森提醒道。
“塌方的时候?……我当时吓坏了,撤出的时候被扬起的沙尘呛得差点儿晕过去,我后面那四个人……“”
说道这里,邱晓有点怔怔的出神。
“噢,对了,我不知道是该不该说,不过当时却有点怪怪的!”
“你说吧,这里又没有外人,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彭森安慰道。
“嗯,是这样的,我明明记得塌方的时候有两个人距离那石头阵大厅中心最近,没有来得及跑多远就被大厅上方掉落下来的大石头压住了,但是等我从里面爬出来,我发现他们两个竟然……就晕倒在我们出来的洞口外面,只是头上受了伤,流了不少血。”
“到底是两个人还是四个,是任润波和杜建国和牺牲的那两名战士吗”
“嗯,就是他们,是四个,但是最靠近石头阵的是那两个科学家,连队里牺牲的那两个战友离我比较近,而我当时在那工程设施大厅回廊最外面,靠近出口的岩壁一侧。”
“是不是,我和李雨,成富强拿着刚从石阵中心取出的双鱼石盘,返回廊道往回走的时候!”
“当时就听到身后一声巨响,那个布满石阵的大殿发生了塌方,是那个时候吗”彭森问道。
“是的,就是那个时候!”
“我被塌下的沙石困在一个涵洞里,等我打通那个狭窄空间,爬出来的时候,竟然发现他们已经趴倒在洞口附近晕死过去,他们俩怎么出来的,而另外两个战士为什么没有出来,现在想起来,越想越奇怪!”邱晓叙述道。
“你确定你看见他们都被大殿坍塌下的巨石掩埋了吗!”彭森追着问道。
“千真万确,我可以发誓。”
“我记得清楚,是因为我交好的一个老乡战友当时也被塌方压住了,既然那两个站在大厅中心的人都能爬出来,他们也应该可以钻出来啊,但是最后经过确认,那处地下工程设施在我们冲出来后,陆续发生了一连串的大面积崩塌,入口被封,已经夷为平地,他们确实遇难了,我还为此痛哭了一场!”
叙述完这些,邱晓看彭森没有什么反应,有些惆怅,想起一首诗里写的:孤帆连夜发,送行淡月微云。尊前不用翠眉颦。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的感觉。
邱晓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躺下睡觉。
“石阵,石台,祭台……压在石阵中……受伤……”彭森一字一句的默默地复述着这些关键词。猛然间眼睛一亮,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声喊道:“那两个不是人。”
这一声大叫,吓得眼睛都已经合上的邱晓差点从床上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