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我睡的极其深沉,似乎自我入宫后从没有睡的这般安心,醒来之时已是月明星稀,我只觉得喉咙干涩,似是火焰灼烧般的疼痛,下意识的开口呼唤,“水。”只是方一开口,便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声音沙哑到几不可闻。
珈蓠一直在寝殿之中候着,听见我的呼唤连忙端了一盏温水过来,我如饥似渴一饮而尽,喝下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是参汤。喉咙经过汤水的抚润转瞬就好了很多,珈蓠带着满面的忧愁看着我,我宽慰的笑了笑,“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小姐,已经是丑时了。”珈蓠低着头说道。
“我娘亲当是回去歇息了罢,三阿哥呢?”我四下望了望,寝殿之中只有我和珈蓠二人。
“夫人陪了小姐一日,亥时方去歇息。三阿哥如今在东侧殿内,有乳母小心照料,魏大人亦在旁,小姐安心就是。”珈蓠低声回道,我却注意到她的眼神似是刻意躲闪。
“珈蓠你怎了么?”此时我方意识到,珈蓠今日很是不对劲,我平安生下三阿哥,她竟半分欢喜也无,情绪低沉,几次看着我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究竟出了何事?”
“主子,”珈蓠抬起头,眼中噙着泪花,几次开口却仿若不知该如何说,竟一味只知道哭。
“三阿哥……他……怎么了?”我瞬间泪水夺眶而出,生怕是孩子出了事。
“小姐,三阿哥方出生时,我们都未看得仔细,后来抱回东侧殿后乳娘才发现……发现阿哥的膝骨处竟也有两块青斑……”珈蓠终是吞吞吐吐的说了出来。
我霎那间气血涌上了头,回过神来不顾身上仍传来钻心般的疼痛就要起身去东侧殿,他还那样小,身体哪里能承受的了?
“小姐!”珈蓠死命的拦着我,不让我起身下地,急切说道,“小姐宽心,如今皇上和魏大人皆在东侧殿守着三阿哥,且阿哥身上的青斑面积小,颜色极淡,小姐也知道三格格身上的青斑如今已经淡了许多,魏大人说若是按照三格格身上青斑减退的速度,阿哥不出三月就可恢复如初。”
“究竟是何人,竟连小小婴儿都不放过?!”我痛恨的说道。
“魏大人说,三格格身上的青斑看着骇人,但并不曾伤及身体,只是浮于表面,三阿哥如今亦是如此。”珈蓠连忙宽慰着我。
“不伤及身体?果真是魏大人说的?”我一把抓住珈蓠的手,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奴婢怎会骗小姐,小姐宽心。”珈蓠连忙说道,“您如今方生产完,还是应当好好休养,奴婢去将魏大人开的止痛汤药给您热一热。”
我虽仍然牵挂着三阿哥,可既是魏庭说不碍事,我也略略放下心来。魏庭我一向是信得过的,事到如今那毒不伤及五脏六腑已是万幸。
珈蓠走出去后,我慢慢冷静了下来。三阿哥身上有青斑,说明我和云常在一样,在孕中便被人下了毒,只是毒药量少,三阿哥身上的青斑才会淡些。自我有孕之后已是百般谨慎,平日里甚少出门,即便出门也觉不会让任何东西入口。素日里的吃食都是皇上钦赐的御厨所做,汤药也皆是魏庭亲手熬制,断不会出错。这毒究竟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入了我的宫里,又究竟是何人所为?可自我有孕之初,静妃就已被禁足,遂不可能是她所为。可若不是她,又会是谁呢?
心里一直装着事,倒是不觉身上有多痛,直至珈蓠端了药回来,我才灵光乍现,若是能将毒药不知不觉带到我宫里来,下到我的吃食中,就只能是我身边的人了。
我不动声色的将药喝下,并非不信任珈蓠,而是此事我没有任何证据,与她说了也只是徒增她的烦恼,且还容易打草惊蛇。倒不如先按捺下来,自己留心观察就是。
“奴婢方才去了趟东侧殿,”珈蓠看我神色如常,才说道,“皇上今日守了您一整日,甚是疲惫眼下已经歇下了,奴婢和吴公公说了您已经醒了,待皇上醒来吴公公便会向皇上禀报。”
我点了点头,“我觉得还是有些精神不济,还想再睡会儿,你也去歇着吧。”
珈蓠退下后,我才能安静的思考。我身边的人都是册封贵人时内务府派来的人,珈蓠、白绣、白缨三人我都是信的过的,余下的只有萤月、时鸢、陈元冬、冯桐喜四人,现下我尚在月中,即便想查也是力不从心,只能待我康复了再一一观察。我相信只要我有心,定是会发现蛛丝马迹。此次我虽中了毒,但却并没有伤及我和三阿哥,我只怕那背后之人再次向三阿哥伸出毒手,同样的事情我绝不允许再发生了。
翌日清晨,朦胧之中我听到似是有人走了进来,迷蒙的睁开双眼,就见一抹明黄亮色映入眼帘。
“彧儿,你可是醒了?”皇上轻柔的走入内殿,坐在床榻边侧轻声问道。
“皇上,”我瞬时就清醒了过来,“三阿哥可好?”
“三阿哥无事,朕来之前乳母刚喂过奶,现下尚在睡着。”皇上轻抚我的额发,抚慰我道。
“三阿哥膝上的青斑,可还严重?”我握住皇上的手,哽咽问道。纵使昨日珈蓠已经和我说过三阿哥无碍,可我终究是不得安心,只想听皇上亲口告诉我。
“魏庭昨日看过了,那青斑对三阿哥无碍,只需几个月便能淡去。”皇上含笑的看着我,轻声安慰道。
“那便好,既是皇上如此说,臣妾也就安心了。”我叹了口气,“魏大人可有说过,那青斑是由何而起的?”
皇上并未答话,只是用手指轻抚我的眉眼,良久才叹息道,“昨日朕一直在你寝殿门口陪着你,听着你痛苦的嘶喊声朕只恨自己不能代你承受,那一刻朕不在乎龙胎如何,朕只在乎你。”
皇上甚少如此深情直白,那份柔情似是穿过了双耳直达心底,虽然殿外仍是冰天雪地,可在我心里却已经温暖如春,这份绕指柔情直接抚慰了我忐忑不安的心。